摆放在墙角一侧的古典唱片机中播放的歌曲是比利·荷丽黛的《Easy Living》,似乎有人提前比我先转醒,疯掉艺术家般穿过满地狼籍的地板中找到道路,在几十张唱片中挑挑拣拣,开启播放后再重返床垫,进入睡梦。
透过唱片机旋转时偶尔出现的,代表着歌曲年代感的电流声传来,我的身体想令嘴唇张开,可却只是发沉着坠入床垫中央,听着爵士乐的旋律正在唱到:“如果为你而活的话,生活是无比简单的,因为当陷入爱情,生活也会变得容易无比。”
“Nonsense…”
我不屑的轻哼一声,眨合着眼睛时感受到身体两侧传来的不同触感。
床垫在我身下第一次这样狭窄,噢,别这样靠近我……
我迅速的撑起上半身,皱起的眉毛也跟着身体一同抬起。
淡绿色,看起来有些失去聚焦点的眼睛在看向身边两侧男人的过程中对上了被镶嵌在床头后的镜子。
哪个怪胎会在床头安一面镜子?
我回忆了好一阵儿,才终于记起自己在加利福尼亚酒店房间中并没有这样的装饰,身处的房间装潢也并不令我熟悉。
印象中的高楼落地窗风景在只偶尔透过光线的正方形窗口中消失了个彻底,出现在地毯上的除了一些酒瓶与飘落的衣物外,还有几把颜色不一的电吉他。
被子…被我固定在胸口处遮挡的被子上面被由黑色写出的字体占据着,歪歪扭扭的,并不标准的,需要花几秒钟才能分辨出来的字体展露写字人并不清晰的神志,我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读出那则诗篇。
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你
当你和我一起走在街上时
世界边缘像是模糊的影象
脚步在时空中飘荡
……
后面的内容呢?我翻动着背角,文字的传递使我不由自主开始思考也许躺在我和大卫身边的男人并非是罕见的怪胎,而是某种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诗人。
手指在白色的被子间游荡,在快要掀开遮挡住那人的被子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手臂停在半空中,如果坦率面对自己,我真想把那怦怦跳动着,就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作为是某种在交响乐开始前的前奏乐,可映在镜子里的皮肤却是有些苍白的,连带着白金色的头发一起被捻灭光芒似的,泛出一种干枯的颜色。
难道我要用此时并不能称得上“优秀”的形象面对未知的礼物吗?
我凑近镜子,用力拍了拍被颚骨顶起的皮肤,观看出现在皮肉之下的,因为力量而生出的淡梅子颜色,仔细的看了又看,距离凑近到几乎能够数清那双被媒体们附名“加利福尼亚绿湖”的眼睛上下睫毛的根数。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偏执的想着,看着镜子中的女孩把最后一点遮挡物放下后展露出的身体,看向她略微张开的嘴唇时,却又不知不觉的泄气着开始后悔。
如果我从没答应奥利维托的建议,为了演好嘉莉而把眉毛变成和头发一样的颜色就更好了。
镜面展示不加掩饰的我,我笑着,里面的女孩也笑着,我找到了自娱自乐的方式,装作自己才是存在于唱片机中的歌手般扭动,旋转着身体,接着,偶然在腰的一侧发现了浅粉色的吻痕。
……什么?
面上的表情迅速的僵硬起来,我伸出手仔细揉搓那块痕迹,像是想把那块皮肤硬生生用手指剜出一般用力。
指甲的触碰与刮蹭令皮肤很快起了强烈的反应,连带着肋骨与腰线都红作一片,可我根本没感受到疼痛,只把它的存在看作是某个无法被抛开的背叛印记。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警示着我,催促着我并不能将它留在自己的身上。如躲在暗处的越狱者突然被刺眼的巡逻灯照射般僵硬着,只思考着:“米克在哪?”
我并不想表现的像是个寻常的,有些可悲的酒鬼一样,在清醒到来的第二天清楚开始回顾忏悔,捂着额头崩溃哭诉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那些被大脑记录下的计划,那些和米克表达的爱,是不是会随着酒后的举动再次烟消云散呢?
酒精……
如果我把这一切算作是‘酒精后的不理智行为’与米克全盘托出,他会不会理解我,原谅我,接着再……
噢,这没可能的。
我失落的叹了口气,躺在身边的男人们却并没察觉到这些,只是安稳的闭上那双该死的眼睛,继续在睡梦中打转。
该死的,谁允许他们睡觉了?
我皱着眉毛,手掌隔着被子来到了两人的的脖子一侧,用不小的力度宣泄自己无法释放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