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气被刺眼的闪光灯照亮,似是能划破所有忧愁一般,毫不留情的闯入气氛庄严的墓地中。
百合花编织成的花环摆在道路两侧,几步之遥的,身着黑袍的神父表情庄重,时不时将目光从手中圣经转移,皱着眉毛,不满意的扫视周围。
有着红褐色封面的圣经上出现了犹如意大利人举办的圣诞派对中,因为热闹而产生的金黄颜色。他阅读的那样快,翻阅的又那样快,有某一个瞬间,我几乎要以为书本的哗哗作响声,就快盖过所有被记者突兀闯入的喧闹了。
出现在眼中的深棕色棺椁停留只不过几秒钟时间,她的血液就要变成足以使人失去呼吸的海水,在抚摸着我头的同时,无情的将我往下压去。
鼻腔中被毫无预料呛入的水占据,大脑在极度混乱的一瞬间令汗毛竖起,虽然脑中叫嚣着,想令自己快一点夺回对理智的控制权,但出现在我耳中的声音却只是神父带着满满可惜与安抚的声音劝慰:“对于你的失去,我深感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呢?
无法被解答的答案令头微微抬起,视线脱离气氛压抑的墓地,注意到阴暗半空中的乌鸦低飞盘旋,亮起的闪光灯在不经意间展露残酷,如果仔细分辨,说不定还能听到那几声挑衅似的,想要将疼痛展开来审视的呼唤。
意识被从混沌中被强制拉回,指尖发白着互相触碰,有着精致雕刻印花的银色蝴蝶刀从大衣口袋中被掏出,只需要来到皮肤上面轻轻一滑,鲜红色的液体就落在了由曼德拉草根,与碾碎的蛇皮还有鼠尾草制作而成的香包上面。
鼻尖传来带有甜味的香气,我无法停下似的,半跪在写着莉莉安·拉斐尔的石碑旁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小撮头发也一并燃烧。
Blood to bind,soul to claim
Through flesh and bone
Speak the name
……
向毫无作用的主发誓,我真的想在这一刻讲出带有招魂意义的咒语,可就在又一次释放鲜血之前,神父却突然从身旁拉住了我的手。
“哎呀,溚德林小姐……!”他的指尖摸过流血的伤口,只当我是被离别带来的冲击撞昏头脑。
“您这是何必呢?逝去的生命早已经远离……但我相信,莉莉安的精神会永远与我们共存,就像伟大的耶稣主一样。”
“耶稣?”犹如局外人的说辞令我皱起眉毛,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将他挂在胸口前的十字架扯下抛出。
“只有脆弱的人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信仰…基督徒?耶稣……Humm…愚蠢的名字。”
不大不小的声音飘荡在墓园,周围像是提前感受到天灾降临后,有内而发的恐惧填满一般寂静,人们的表情好似下一秒闪电便会从逐渐压低的天空中出现,像是透过那些作为墓地围栏直达云端的高大长青树,与植物生长间隙中出现的镜头般,在不经意之间变作枪口,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对准我发出致命一击。
周遭吹来的冷风将散落的发丝吹起,一月份的纽约仍然被积压的雪层覆盖,就在我轻哼着,想要转身离去时,从某个值守保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又一名记者出现在视线中,直直奔向我的位置。
他手中的镜头因为被追赶而来的保镖扑倒摔碎了镜面,肢体被固定,可嘴巴却仍然在喊着:“……我必须要采访她…我还有房租要付!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让我拍下洛蔓贝尔的作品出售吧……!或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洛蔓贝尔,你真的和外界传闻一样,在做介入婚姻的第三者吗?”
突如其来问题像是瞬间击中了某根早已经隐隐作痛的神经,带着胸口一起抽痛,难以抑制的窒息感令空气变得黏稠,我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无法填满肺部。
我的声音因为疲惫而自暴自弃,可却仍然不肯对着几周以来的热议新闻表现出脆弱来。
也许这会毁了我的全部事业,但不知怎的,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充满讥讽的开口说道:“可是……感情里面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享受做第三者的感觉,说真的。”
我扬起嘴角,刚想要说些更出格的话来令自己早已麻痹的思绪回潮,直面疼痛,可却在那之前被急匆匆赶来的,新任溚德林经纪公司的代理人——布朗·查尔斯阻止了。
挡在面前的男人魁梧的身躯遮盖着我免受闪光灯侵袭,我躲在宽厚的肩膀后面,看着那些保镖将闯入者压下,听着布朗那句类似警告似的奇怪的担忧,不以为意的用眼睛扫向他,只觉着这一切都糟糕透了。
罕见展示的,掺杂悲伤的疲倦被镜头拍摄后刊登在杂志封面,直播镜头的曝光引发了热议。各种揣测式的歌词解读被冠以真理的名义,旋转的裙摆像是心理医生手中的催眠工具,让身体和思绪全部陷入一种无力反抗的麻木状态。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可我只想再倒上一杯梅子酒,感受淡紫色的液体滑过喉咙,顺着喉管滑入胃部,带来片刻的麻痹与虚假的安宁。
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长岛别墅的。或许是终于如愿以偿,从那个满是闪光灯的现实中逃脱出来,但也许只是躲回了某种自我编织的幻境中无法自拔。
但管他的……我就坐在敞开着的,通往后花园的门侧,壁炉的温暖在身边环绕,室外的洒水器不知疲倦地运作着,紫绒团花与丁香簇拥在四周,手中的酒瓶一再倾斜,深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白色的毛绒地毯上,所有的动作都成了机械般的重复,直到传递到唇边的酒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除我以外的人按下,只轻轻一挥,便被甩到一旁的地面上碎裂成几片。
我下意识抬起头,这才终于看到了站在我面前,脸色铁青,目光像刀子一样穿透坚硬的头骨,紧紧盯着我的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