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滚石乐队离开纽约后，米克再也没有梦到过洛蔓贝尔一次。

这很奇怪，不是吗？

对于他，这个全世界都知道经历过残忍抛弃的男人来说，不管怎样将脑袋中的想法一扫而空或尽量扬起笑容投身温柔乡，洛蔓贝尔的身影不在面前出现似乎都是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所以，他开始迫切地寻找起她残留的蛛丝马迹。

在某些演出过后，米克偶尔借口寻找遗漏物件而穿过由场地后台通向附近俱乐部的长廊，可这里除了他以外，却并没有任何事物是被“遗漏的”。

总是因为他陷入沉默而灭掉的声控灯被叹气声唤醒，他也说不清自己站在那儿多少次垂下双眼，多少次又伸出曾经戴着金环戒指的那只手指仔细的展开观察，但纵使目光如同火束，它也始终无法穿透皮肤，给予想要的禁锢。

他无比确定，自从上一次自己在午夜时分对着洛蔓贝尔的想象放飞烟花后，她就像再也寻找不回来的昨天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不过这也就是她。

在这些他自认为她会同样因为离别伤痛的日子里，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但这不重要，因为米克早已经认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在真正意义上让洛蔓贝尔感受到伤痛，可在与此同时，他又总是觉着这是自己太过抱有偏见的去观察洛蔓贝尔。

也许她感受到了与自己一样的伤痛，但她只是太过于坚强，所以从不和任何人包括自己透露分毫，就像是他一样，如果他不说的话，谁会知道他买了她的新专辑，心神不宁的在录音室里面循环了一天时间，只为了找出一句并不算太明显，但却可以将它美化成是写给自己的歌词呢？

好吧，也许不只是一天。

米克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城市面对真实自己的冲动，穿在身上的衣物一瞬间消失了似的被赤裸展示，他分不清加速的是车的引擎声或是自己，但无论哪一种都好，因为他已经开始告诫自己：“别假模假样的忽略还放在自己背包里面，和那些一切感情都灰飞烟灭之后才收到的信件缠绕一起的专辑了，你就是在乎她，你就是在乎她。”

但是那又怎么样？

心底总是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声音来反驳米克，它咧开嘴，咯咯笑着时还伸出手掌试着隐藏，正在嘲笑他道：“认清现实吧，现实就是这个曾经收下你那枚戒指接受所谓求婚的，该死的金发女孩已经将自己的大名和那个它连提都不愿意提起的男人名字双双并列排序，出现在每天的新闻标题上面双宿双飞了！”

她还说她没有背叛他……？！她怎么能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这些花招似的说辞？又怎么能用柔软的双唇抚平他的不满？难道它们天生就是为了编织谎言而存在的吗？而他又怎么敢相信她的回归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爱情而并非伤痛？勇敢到无畏议论，真的将滚石乐队专辑的发行日期定在洛蔓贝尔生日那一天？

五月二十三号。

该死的。

在脑中反复被摊开平整回顾整理的情绪来自洛蔓贝尔，米克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因为任何一个女人到达这样的地步，更无法接受当车门打开时，那些闪光灯出现在视线中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们。

——“嘿！米克，和我们讲一讲吧，你怎么看待洛蔓贝尔和吉米的结婚喜讯？你会去参加婚礼给予祝福吗？”

这是什么该死的问题？

米克不留痕迹的扫了一眼身旁的乐队成员，他们也同样一脸揶揄的看着他，深刻知道他被这次离别吸干生命似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起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是必须要说些什么阻挡自己的情绪，或是阻挡所有人看向自己时的目光里面带着的那一点儿同情。

只是个女人而已。

米克·贾格尔不允许自己一向以来的良好名声毁在一个女人身上，不是那些：“具有领导力的”、“伟大的”、“有责任心的成熟男人”之类的称号，他几乎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的名字前面真的被赋予：“可怜兮兮的”、“被抛弃的”、“想要挽回却无人在意的”……的大众印象会怎样，于是还没来得及思考，一种强烈的反抗感就令他的身体挣扎着想要走下车厢。

迎接那些来者不善的问题又会怎样？

米克像是个只存在于漫画世界的超级英雄一样迸发出了无限潜力，但他需要仔细的思考……思考……

他想要去洛蔓贝尔的婚宴吗？

不，该死的不，该死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一点也不想去参与那些该死的高档宴会，他和那些并不匹配，这些在这儿拿着洛蔓贝尔名字博眼球的记者们以为洛蔓贝尔是谁？她可不是那种随意生活的女孩，他可以拍着胸脯自豪的告诉所有人：“去你们的吧，英国媒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美国的那一套？我不需要你们这些无礼的问题，就像溚德林不需要我的祝福一样，如果你觉着我说这话能够伤害到她，那就错啦！我早就从一九七零年的开端，我们一起去参加的晚宴前读懂了她尽量掩饰却还是展露无遗的质问……”

脚步跟着瘦弱的身体定定站在原地，正在构造计划的回应戛然而止，这太讽刺了一些，是啊，洛蔓贝尔与自己的梦告别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存在于自己的脑袋里面，久久不肯离去般午夜回魂。

这甚至要比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想到她更加折磨。

米克没来由的产生一种混杂着兴奋与绝望的脾气，兴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还能感受到心脏跳动，洛蔓贝尔就不会消失在自己的想法中，可绝望的却是，他必须要认清现实，反复确认，自己现在只能靠着记忆来想起她了。

不是触碰，不是亲吻。

虽然他仍记忆犹新的记得，在他与基思发起愚蠢打赌并故意穿得像是英式传统小丑的夜晚开始前，不带任何情绪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是浅绿色的。

他真的这样做了。

他们曾经的关系也能够让他不担心失去似的随意对待，而当洛蔓贝尔眨动着自己的长长睫毛覆盖她的泪痣时，他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不满令她的瞳孔变作浅淡。

她会对自己失望吗？她会希望自己穿的比现在更加像是她吗？她会爱他吗？他会得到她的默许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自过去的如同被挑选商品那样的窘迫随着情绪的波动来到此刻，洛蔓贝尔从不喜欢自己色彩鲜丽的装扮们，这他知道。

她也许有什么特权，毕竟无数次他都想告诉她：“亲爱的，你这个恪守本分的加州女孩懂得什么？你可以怀疑一切，但是绝对不能质疑我伟大的时尚品味。”，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只是在这些话想要脱口而出前回归沉默，用自己的眼睛注视着她，一直注视着她。

淡绿色的。

如果舔舔的话或许会把其中暗藏的泪水和悲伤一并扫走的。

缠绕自己的。

让自己感到无处遁形的。

米克喜欢洛蔓贝尔的眼睛，甚至说，他喜欢她的一切。

像是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有男人会不将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呢？好了，他可以坦率的承认，出于男人层面，他曾无比确信，如果有洛蔓贝尔跟在自己身边的话会给他带来莫大的自豪感，但却不是现在这种方式，当他被围剿到水泄不通，如同记忆中女人的爱意般的媒体们层层包裹时狼狈又疲倦的说出的那一句自认为很有魄力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