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额头的中央位置,大卫·鲍伊心知肚明,那里是有着某种无法被科学解释清楚的恐怖第六感存在的。
这是他在灵性疗愈书上了解到的,某种不应该被称为“科学性”的事实,在某些夜晚里,他想他需要自己承认,他想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其中,去盲目的选择相信这点。
没人会指责他,因为像是他这样的摇滚明星,似乎天生就应该做一些神经兮兮,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更何况,在那些由无数视线与尖叫组成的乐器低吟演出过后,他总是没办法在神智清醒的时候靠着几杯酒水进入睡眠。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有过多少次了,当他用自己的脑后紧紧贴向墙壁时,那是唯一的时刻可以让他领略到,原来紧密包裹着他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种分外模糊的,近乎幻觉的感知。
这不是什么因为白粉吸食过量而产生的幻觉,大卫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两者的不同分离开,就随着雾气在意识的边缘游荡,时而清晰,时而消散的瞬间,他知道,它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更加不是触觉,可是不知怎的,它却比任何感官都更真实。
年少时期为了女孩进行争斗而被伤害到的散瞳随着欲望扩大,大卫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从俱乐部门口,一直到达用无数漂亮贝壳粘合在一起而形成的风铃隔断帘内。他记忆犹新,那是一九七零年的二月末尾,他已经像是一条被鱼饵诱惑而出现在鱼线上的鱼一般留在了洛蔓贝尔的身旁。
应该被封存的过往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被写下的文字知道,大卫在与洛蔓贝尔最后一次进行沟通之前,想要离开的心究竟有多决绝,但没人会在乎这些,因为几乎谁都会知道,属于白金色的刺痛会被洛蔓贝尔握在手中,而不多时,他想,她就要带着它来一起穿过时间褶皱,为他们来连接那些尚未发生却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无法用言语捕捉到的内容应该被称作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后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却让人无法忽视存在的梦。里面有着灯光刺眼却仍然无法照亮周围的童年,他永远想要回去,却已经不知道是否有资格重新踏足的故乡,还有以为曾经忘却,但却仍然有着一线被呼唤回头生机的记忆。
落满灰尘的四壁包裹着大卫的身体,但他丝毫不对陌生的场景感到恐惧,因为当他再次抬起眼时,一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指引着他走向那些他从未想过会去的地方,遇见那些他从未想过会遇见的人。
他记得那是一个潮湿的夜晚。
人满为患的俱乐部里面找不到会展示孤单的灵魂,他坐在卡座角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空气中并无实体,却仍然在肆意弥漫着的香烟和酒精的味道。
嘴唇中出现的是一根根烟卷,沾着无法被消除的疲惫,大卫感觉自己低下了头,有意躲避着在风铃另一端出现的金发女孩,说不出任何原由,但心中却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这股冲动来的毫无征兆,他贫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刺激的感官,酒醉期间,他似乎随手拉过了身边某个人,笑着扯起嘴角,对着他的耳边说道:“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说真的,我有预感我们……”
“你们什么?”被他强制性搂在怀里的男人并不能懂得没被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他语气不太好的侧过头,借着灯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大卫,像是必须要在今夜出现在瞭望塔上面的选手士兵一样带着谨慎,几乎是带着警告来笑着问他道:“你不会也和埃里克一样被洛蔓贝尔迷住了吧?”
不沾染任何感情的双眼来到了大卫的脸上,只需要仅仅一眼,大卫便能轻而易举地从其中感觉到那种显而易见的敌意。
噢,原来被他拦住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刚刚受到洛蔓贝尔攻击,颧骨还在流出鲜血的米克·贾格尔。
不过换句话说,究竟谁会在乎像是他一样的男人呢?大卫坚信自己的第六感不会出错,当然也不会欺骗自己,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直觉。
当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这是当大卫开着车从新奥尔良的自驾游中被忠诚卡车背叛,被迫停在破旧房车公园后,在巨大篝火旁,被动听到的那种应该被当作胡乱说辞左耳进右耳出的话语,他喜欢这巧妙的单词排列,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奇怪原因,只是因为他选择相信。
青少年时最离谱的灵魂构造在一瞬间将所有早应该被遗忘,如同潮水一般沾满整个俱乐部的空间里面,不留余地的向他席卷而来。
他仍记得,当自己站在米克身边时,虽然身体还仍然直立着,但脑中的决绝却早已经被出现在心中的呐喊,纸张的温度,信件上面的每一个小小的单词构造与笔迹所完全覆盖。
他其实早就应该猜到自己是正确的,从梦境里,从第三只眼中,或是他明明应该选择相信,却不太敢相信的第六感世界里。
双脚无力的发软,洛蔓贝尔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虽然他早已经听了几百遍米克带有暗示意味的吹嘘说辞,但独身一人来面对情侣总是很难以承受的沉重,虽然他知道,他应该说出的话应该是那句:“面对洛蔓贝尔的时候,总是会感受到那种难以呼吸,如同海水一样挤压他肺部的感受。”
他们之间有着没被进行完的对话,但她看起来并不在乎,包括他脸上硬生生扯起来的笑容,也只是短暂的回过头短短一瞬。
大卫当然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但却并没有动作的试着将自己的心放空。
看着一起离开的背影,他觉着他是愤世妒俗的典型,因为留在这里的除了他本人以外,就是一封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的信。
有几个晃神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些靠在随着夜色降临而变作冰凉的铁皮旁,在点燃烟时伸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像是代替别的陪伴一样来给予自己片刻的柔和瞬间。
手指贪恋着信纸,被翻阅的篇章没有任何重量留在指尖。
这实在是太压抑的氛围,大卫一目十行的将所有印在上面的文字都如同昨日一样丢弃在身后,偶尔随着身体动作暗暗发出微弱喘息声音的自我令他感到紧张,甚至说不安也不过分。
像是爱默生在《自然》中写的那样,他想他相信“直觉是灵魂对永恒的呼应”这一观点,这里没什么需要拿自己的理智需要抗争的,灵魂深处的直觉常常先于每个人的语言和逻辑,就像枚被投进湖面的石子,掀起层层涟漪,然而真正让人着迷的,却是潜藏在水底的反光。
世界大到好似没有尽头,大卫试着变作更加悲观主义者一些,用黛西的话来告诉自己,那就是:“不去期盼就不会收获失望的苦涩果实。”,但哪怕这样,所有青春时刻的梦境幻想,不着边际的爱人标签添加似乎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影子的具体化。
她是一个心安理得戴着婚戒的女人,而他是一个隐藏起婚姻证明的男人。他们像是两个胆小鬼,在这短暂的陪伴中寻找着某种虚假的安慰。
但管他的,她就是让他想要不顾自己所有反叛进行陪伴的那个人。
大卫不喜欢说自己是因为那些总是被歌颂的美貌,所以才会选择和洛蔓贝尔一起荒唐的出现在英格兰的农场里面,接受保罗与琳达的热情招待,但却又不得不在几杯梅子酒下肚之后持续性看向在充满灰尘,还有一些无法忽略的动物味道与声音其中,仍然有着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洛蔓贝尔。
虽然,是的,她看起来不太好。
明媚的笑脸上面是弯弯的细眉,洛蔓贝尔离她这么靠近,但是他却觉着她比没办法见到对方,甚至不知道名字背后是谁的信件更要遥远。
坐在他们对面的保罗和琳达不能懂她藏在眉毛间的忧愁,端来一杯杯酒水,大卫就这样看着那个坐在对面,曾经与洛蔓贝尔传出爱情绯闻的男人用手掌撑起下巴,一次次来眨动着自己的眼睛。
该死的,她有这么大的魅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