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割开手腕,让鲜血在新的书页上铺满,右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照着书上的记载低声吟诵起来,“伟大的海尔波啊,我将鲜活的生命献祭给您,以此换取我能够踏上窥探永生秘密的门槛……”
古希腊巫师卑鄙的海尔波的魂器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魂器,它曾经被用来确保其所有者长生不死,这件魂器由什么物品制作而成、存放于何处、何时以及是否已被摧毁后人全都不得而知。
但后人可以从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比如一份分裂灵魂的咒语。
“温热的鲜血,洗刷永生的阶梯;新丧的生命,通往灵魂的殿堂;虔诚的灵魂,祈祷长生的荣光……死神的阴影之下,唯有伟大的灵魂永生不灭。”安流云的眼睛泛起金光,在法眼流转的光华中,她看见了桑格林·布劳德尸体上短暂滞留的灵魂。
轻飘飘的,似乎一阵微风就能让她彻底消逝。
死神竟如此仁慈,愿意在献祭灵魂的代价下让她渴求的人回到世间——哪怕只是幻影,哪怕只有片刻。
死亡使我们分离,也终将令我们重逢。
安流云释然地笑了,她赌对了,布劳德并不是纯粹的吸血鬼,她还存在那么一点微弱的灵魂。
小蛇仿佛失去了说话能力,哑然无声地看着她疯狂的举动,如果失败或者中途出现了一丝失误,她的灵魂就会彻底分裂,甚至可能彻底消散。
安流云死死盯着布劳德朦胧的魂体,用那根和她最契合的魔杖指向太阳穴——可怕的红光闪烁起来,一阵令人无法反抗甚至连忍受都难以做到的痛苦从灵魂深处传来。
她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像野兽那样喘着气,魔杖也轻微颤抖着,簌簌的积雪从树上掉落,漆黑的树影似乎也为之震颤。
在极度的痛苦中,安流云完整的灵魂上渐渐出现一条头发丝那么细的裂痕,为了制造魂器,巫师必须进行谋杀来分裂灵魂,这会使灵魂变得很不稳定——作为容器的躯体却不会有所损伤,至少它还能再容纳另一抹残魂——这就是她的打算。
在不知忍受了这种痛苦多久之后,她的灵魂终于裂出了一条能够容纳残魂的空隙。
“抱歉。”安流云对面前的虚影说,“你的入场时间要被推迟了。”
她的眼前慢慢充斥着难以驱散的黑暗,那抹浅淡得近乎无色的灵魂被她捧在手心里,轻轻奉到双眼上,竭力调动法眼以度过如此痛苦的过程。
眼睛是灵魂的出口,更是肉身和灵魂的交界,往往连接着记忆,能够更好的保存灵魂中的记忆,最适合作为虚弱的灵魂暂时的容身之处。
最重要的是,眼睛具有活性,在复活对方的时候也更方便取出——安流云想,她大概真的疯了。
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伏地魔可以通过制作魂器保存自己的灵魂,借着古老的咒语和魔药复活——“父亲的骨,无意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仆人的肉,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仇敌的血,被迫捐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她为什么不能把身体作为容器留住布劳德的灵魂,用同样的方法将其复活呢?
怀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安流云捂着眼睛,一股粘稠的黑血从眼球上溢出,那双光华流灿的法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像失明的人的眼球一样没有聚焦。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因为强行切割了自己的灵魂又容纳了残魂,像移植器官会产生的排斥反应,安流云的左眼遭到反噬,已经完全失明,右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白光——那是在她面前焦急地原地打转的独角兽。
黑血滴到《黑魔法历史溯源》上,原本跃跃欲试的记载着魂器的书页等不到回应就被迫沉寂下去了。分裂灵魂的仪式完成了,虽然没有在容器上进行灵魂寄托,但安流云用类似于嫁接的办法补全了灵魂。
微风拂过,布劳德的尸体悄然无声地化为尘埃,彻底消散在雪里。
原来她的灵魂只有一只眼睛那么重。
就像她的存在比羽毛还轻。
这是安流云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