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宾斯教授停下他毫无平仄起伏的念书声后,这节让大多数学生坐立不安的魔法史课终于结束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难得的一致。
比恶人墨瑞克和怪人尤里克更有吸引力的是那个古怪孤僻的斯莱特林,不少学生上课时偷偷往后看,希望看清这个“在纯血家族通缉令下杀出重围”的幸存者,但宾斯教授枯燥的讲课声就是考验他们意志力的第一道关卡。
和宾斯教授催眠效力极强的声音对弈勉强取得胜利后,学生们迫不及待地往最后一排挤,等他们勉强踮着脚尖挤到窗边,想近距离观察那只眼罩时,座位上早就没有人了。
奥费格斯斜睨了一眼失望的学生们,一言不发,抱着书走出了教室。
安流云最喜欢的时刻是霍格沃茨的傍晚,金黄和橙红的云在天空中拖曳出一片绚烂,飘荡的云逐渐过渡成粉红色,泛着粼粼波光的广阔湖面映照着变化莫测的天空。
霍格沃茨位于苏格兰高地,二月末雪已经停了,漫长冬季留下的积雪开始融化——春天还没到来,但也不远了。
“真美啊……”海莲娜飘飘悠悠地浮荡在旁边。
落日最后的余晖洒在湖面和周边草木上,安流云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桠上,仰头看着这位美丽的幽灵——温暖的晖光穿透她薄雾一样的身体,但她已经无法再体会被阳光照耀的感觉了。
感受到安流云的目光,海莲娜转头看她,“能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吗?”
安流云嘴角挂起微笑,目光落在天边最后一点晚霞上,提亚马特难得安静地待在她肩膀上,“当然可以。”
她跟海莲娜说了一些以前的事,逗得她哈哈大笑,于是安流云也不介意提起过去。
“我从九岁开始跟着长辈学习‘道法’——你可以理解为中国的魔法。他为人宽和,但教学时很严厉,有一次,他训斥了我,在我头顶敲了三下,于是我三更时溜进房间把他晃醒了——‘不是让我三更时从正门进来授我功法吗’——我就这么问他,因为这种需要我自己领悟的情况太多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海莲娜捂着嘴笑出声来,安流云给她讲过一只学会了变形术后能够千变万化的猴子的故事——她还感叹过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存在,海莲娜一下子想起那只猴子被老师在后脑勺敲了三下的情节。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种方法进行考验?”海莲娜不太理解这种“含蓄”,她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为了破解这个谜题,我占卜课听得很认真。”安流云耸耸肩,把提亚马特托到手上,继续说道:“在我跟着长辈到处游历的时候,他试图教会我更多东西,恰好我对‘预言’有些天赋,他就决定先教我看星盘,用蓍草占卜——类似于用茶叶渣占卜。”
“我好像真的有一些预言天赋,在尝试窥探命运的某些安排的时候,我听见了冥冥之中的声音,那可能是一种鼓励——这无疑是令人骄傲的,但我现在完全不那么想了。”安流云的目光游移到湖面和天空的交界处,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即便是先知也不一定会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有一些人的命运超出了我的预知范围,我看不见他们的未来,更看不透他们的命运,甚至因为预言先入为主,反而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安流云下意识抬手去触碰那只眼罩,最后又无力地垂下。
在先知借着预言愚弄世人甚至企图忤逆命运的时候,命运就如潘多拉魔盒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直到她的剑没入布劳德身体的那一刻,她终于听清了冥冥之中的神的指示——世事无常才是世界上唯一确定的事。
安流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太好,海莲娜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提亚马特也乖巧地盘在她手腕上。
“预知无法改变的未来是一种痛苦。”她看着海莲娜,认真地说,“总是在怀念另一条没有走过的路、永远沉浸在过去,也是一种痛苦。”
幽灵诞生于死者生前最强烈的执念,即使肉身死亡腐朽也无法磨灭的执念才能催生出介于生死之间的幽灵。
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和死亡和解,用尽手段逃避死亡——这样执着于活着的人也可能会成为幽灵。
海莲娜因悔恨和愧疚不得安宁,巴罗因为失手杀死海莲娜而无法解脱,宾斯教授则是忘记了生死之间的界限——在中国,他们可能会被当成冤死而不得超生的鬼。
超度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安流云的魔力和身体还没有恢复,她也能解决——以对方魂飞魄散为结果。
放下执念和心结的鬼魂能以纯净的神魂转世投胎,她不愿也不会使用强力逼迫海莲娜。
海莲娜一定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因为她看见海莲娜的表情越来越愤怒,最后又变成痛苦和纠结。
她什么也没说,身影消失在安流云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