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帕鲁图和她的精神思想高度契合后，惊喜和不安同时涌入安流云那颗长久以来被浸泡在疑心里的心脏——他们可以尽情谈论抽象宏大的话题。帕鲁图的包容度很高——这点和她一样，他们可以讨论那些根本没有边际的东西，比如人文关怀、理想主义、还有宇宙的尽头到底是虚无还是具体……

各自世界里的怪人相遇了，于是他们迅速成了伙伴。

如果在亲密关系中过分审视自己和别人，太多的旁观者视角会让人失去与人交往的实感，所以她担心自己会搞砸亲密关系。

安流云习惯游离于亲密关系之外，她自认为对情感把控很敏锐，但提亚马特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不能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和身边的人的生命，不能过分在意抽象的概念而忽略具体的人。”

“我知道。”

具体的人所遭受的痛苦远比抽象的生命的概念要沉重——已经有人用生命告诉过她这个道理了。

万圣节前夕，学生们一早醒来，就闻到走廊里飘着一股香甜诱人的烤南瓜的气味。

宽广的礼堂已经被五光十色的万圣节装饰品装点一新，一千只蝙蝠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扑棱棱地飞翔，另外还有一千只像一团团低矮的乌云，在餐桌上方盘旋飞舞，使南瓜肚里的蜡烛火苗一阵阵扑闪。美味佳肴突然出现在金色的盘子里，就跟那次开学时的宴会上一样。

对于安流云来说，去年的万圣节没有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如果被砸坏了锅还被一帮蠢人找茬也算得上好运的话，她和生活在地狱里有什么区别。

周五只有一节变形术课，在下课前的十五分钟，麦格教授毫不吝啬给他们展示了高超的变形术水平，她轻巧地挥了一下魔杖，数千只蝙蝠从杖尖冒出来，扇动翅膀飞向惊奇的学生们。

“挥动你们的魔杖试着将它们变形，也可以使用已经学过的咒语抓住它们。”麦格教授及时提醒小巫师们。

将到处飞舞的蝙蝠成功变形显然不是现在的小巫师们可以做到的，这只是一个增加节日氛围的游戏。

她从讲台上走下来，一边巡视大家的进度，一边纠正他们的不足。

“沙克尔先生，我没有要求你用魔杖戳死它们，你们可以自由合作，就像罗宾逊先生和巴克利先生那样。”

“不错的粉碎咒，但是准头一塌糊涂，卡莱尔小姐，因为你差点袭击教授，赫奇帕奇扣一分。”

安流云迟迟没有动作，她专注地盯着这些盘旋在头顶的蝙蝠，镜片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

这些蝙蝠并不是活物，它们不具有真实的生命体征，比起生命，它们的状态更像一种魔法造物。

她“看见”它们的身体由复杂的魔力轨迹编织而成，这些宛如阵法和符纹的复杂轨迹线条像错综交织、盘根错节的地下根系一样，驱动它们的魔法根源则来自麦格教授。

安流云思考了一会儿，她的安静和其他人那边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很快引起了麦格教授的注意。

“安小姐遇见什么困难了吗？我记得你平时做得很好。”麦格教授走到她面前宽和地说，她擅长点拨学生发现其中关窍。

但是她对待教学也很严肃，如果让她发现有学生仗着自己有天赋就不认真学习的话，她也会给予公正的惩罚。

安流云摇摇头，扬起魔杖施展禁锢咒抓住了一只蝙蝠，麦格教授满意地点点头。

在所有人都做出尝试之后，麦格教授挥了一下魔杖，数千只蝙蝠扑腾着翩翩起舞，翅膀上跃动着斑斓的色彩，它们在空中旋转、翻飞，获得一阵惊叹声后又化作流光落在了学生们的手上。

在学生们兴奋的讨论中，麦格教授宣布下课。

安流云没有立即离开教室，她尝试使用魔力镌刻构成那些蝙蝠的魔力轨迹的线条，麦格教授施展的那个变形术非常高明，她还没镌刻完魔力就几乎耗尽了，最后学着麦格教授的样子向天花板挥舞魔杖作为收尾。

她仰头看见天花板上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有杖尖冒出了一点白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失败是正常的，安流云也不指望立刻就能掌握别人钻研了大半辈子的变形术，但周遭悄然涌动的变化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蝙蝠正在她手心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