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尹妙筠似乎颇为不满。
“比起这些,小娘子家中恐有变故,若想避祸,唯有乔迁。”
“变故?什么变故?”
“轻则牢狱之难,重则灭顶之灾。此签乃大凶。”
“啊?”尹妙筠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你满口胡诹些什么东西?我家世代荣华家大业大,素日乐善好施接济难民,怎么会有灭顶之灾?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神观,我看都是骗人的!”说罢,她夺过签文撕了粉碎,又拽着瑶光大步出了神观。
“岂有此理,真是荒谬!”踏出神观,尹妙筠仍旧气如斗牛,“还不如去城中的朝神观,或者待初一十五去拜神女,跑这荒郊野岭求签做什么?”
瑶光见她气得小脸通红,便安慰道:“无事,不过一次签文,莫放心上。咱们回城,去你爱去的酒楼好好歇息,我做东。”因快成婚,尹家那些嫁妆赵铉也没好意思全部自己收着,令卫氏予了不少给瑶光。
另外赵铉也转了几间铺面于她,如今她也算薄有资产。
尹妙筠点头,又气呼呼地带着瑶光回到车马停休的地方。尹府的一众仆人皆在树荫下恭候姑娘,豆蔻也坐在树下吃着糕点。瑶光发现原本她们马车旁边又多了一辆黑漆蓝顶的马车。
这时豆蔻见瑶光过来,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她指着蓝顶马车,“姑娘,快上马车瞧瞧谁来了。”
尹妙筠闻言,轻轻“哦”了一声,随即朝瑶光暧昧一笑:“我哥哥可算是来了。”
“你哥哥?”瑶光怔愣间,已经被尹妙筠推到了马车跟前,蝉翼般的薄纱帘子从里掀开,华服公子探出脸,朝她浅笑。
“赵二娘子。”
“尹二公子?”
尹妙筠却皱眉,喃喃道:“你们都快成夫妻了,如何叫得这么生分?”
瑶光被推上了马车,与尹容衍并排坐着,二人之间隔了半尺距离,气氛莫名窘迫。
方才尹妙筠的话犹在耳际。定亲后,按照习俗,瑶光与尹容衍是不能见面的,故而她们已经近一个月未见面。
而实际上他们统共也未见过几回,称谓上自然没变过。
这会儿太阳毒热,火轮高吐。尽管山上树木繁多绿荫似帐,可瑶光仍薄汗涔涔,香腮微微发红,额头上香津点点,如晨曦花朵沾露,竟有别样的美感。
尹容衍细细瞧着她,越看越是欣喜,瑶光只是梳着寻常的双平髻,发上簪一支海棠花步摇,着杏黄色广袖纱衣,下头是月白色百花裙,不过是寻常小家碧玉的打扮,仍旧望之惊艳,明珠生晕。
少女蓦地抬起头来,盈盈秋水的双眸望着他:“你瞧什么?”
声音比那黄鹂鸟还要动听。尹容衍眼中一片沉溺,“你好看。”
少女笑出来,娇嗔道:“成婚前不能见面,你为何找过来。”
“我……我太想你了。”尹容衍急道,“昨晚听妙筠说今日与你来此求签,就道想来瞧你。但因要瞒过母亲,故而差开些时辰……你别生气,以后我不会了。”
瑶光见他认真辩解的模样,不觉笑了:“你真傻,我说着玩的。”说完,她又望着面前的公子,“你妹妹方才说我们之间生分,不如,我们现在就定下,以后互称什么吧。”
尹容衍眨眨眼睛,继而欢喜道:“那……那你便随我母亲,叫我阿衍吧。”
“好,阿衍。”
“至于你的……”尹容衍低下头去,嘴角上扬,“麟芷,我唤你芷儿可好!”
“……”瑶光愣住,方才记起尹容衍尚不知自己名讳,而三书六礼繁杂事宜用的名字,皆是赵麟芷。
她本想说出自己“米瑶光”的名字,可不知何故却未说出口。待成婚后,再说吧,把自己所有事都告诉他。
毕竟,将来他们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瑶光心中燃起几许憧憬,她朝身侧郎君莞尔一笑:“好。”说完,又察觉对方脸上大汗淋漓,便从腰包掏出丝帕,一张薄纸悠悠飘出,落至地面。
“这是什么?”
瑶光想起,那是方才求的签文,尚未来得及瞧,遂捡起。
晦涩的签文最左边,“大凶”二字格外刺目。
山林间,蝉鸣震耳无穷无尽,这燥热的夏日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