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侧的窗子帘子突然掀起,露出了一个侍儿的脸。
“梁女君,我家郎君邀你手谈一局。”
下棋?
梁宣玉有些诧异的勒停马,“这时候?”
“请女君上马车。”
侍儿已经走出车厢,掀起了车帘,恭请梁宣玉入内。
“女君,女君,车厢内是谁?是你的夫郎吗?”
“女君,女君难道已经成婚了?”
“不会的,车厢内一定是女君的阿弟,对不对啊,女君?”
小郎君们纷纷往车厢里探看。
车厢窗子的帘子再次掀起,这次是另一个侍儿,出现在窗子前,看着小郎君们说道,“我家郎君没有阿姊。”
“没有阿姊?”
“那侍儿说没有阿姊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女君的夫郎?”
小郎君们捂了心口,像是受了打击,春心碎了一地。
梁宣玉此时已入车厢,坐在棋案前,支起下巴,微微笑起来。
“小郎君喜静,法子倒是立杆见影,只是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若是传出去,小郎君要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说着,便落下一子。
阮言卿抬眸,“你既知,为何还要纵着他们在外头吵闹?”
“梁宣玉,你故意的。”
小郎君回落一子,棋子落在棋案间,一声脆响,似是隐含恼意。
梁宣玉眉眼含笑,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捏着棋子在手里把玩。
“真心难得,何况那些小郎君面子薄,总不好拂了他们颜面,怪罪他们不是?”
“真心?”
阮言卿下下一子,玉碎般沁凉音色毫无起伏,却又似含讽意。
“你要那么多真心做什么?”
“弱水三千,你都要么?梁宣玉。”
车厢内一时安静极了。
梁宣玉微微挑眉,眸露戏谑,“弱水三千?我自然不可能要那么多,可是小郎君,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你又不在这弱水三千里。”
棋子落下,局面才开局,尚不见胜负。
只是气氛似是无形中焦灼,蔓延在车厢。
阮言卿垂眸,眉眼清冷,微带寒意。
“梁宣玉,你放肆。”
“小郎君,果然生气了。”
梁宣玉双手交叠,支起下巴,笑的肆意。
“若非知道小郎君性子清冷少言,不喜旁人纠缠,我竟要以为小郎君看上我了。”
阮言卿手微顿,棋子忽从指尖掉落,落在棋盘上。
棋子颤击着棋案,最后落在方格内,定在女君似是有些疑惑的目光下。
“小郎君,虽然悔棋,有损棋品,但是下在这,我允许你悔一步。”
几息过去,梁宣玉指指那落错位子的棋子,支着下巴,笑意不减,带着些微打趣的说道。
阮言卿沉默的从棋盘上收回那一子,落回棋盒内。
“小郎君?”
梁宣玉看了眼棋面,抬眸看向阮言卿,“是没想好么?”
“梁宣玉,观棋不语,下棋更如是。”
阮言卿凤眸抬起,而后微启唇,“你闭嘴。”
梁宣玉眉梢一挑,而后坐正身子,轻笑,“莫恼,听小郎君的就是了。”
无声的几个来回,之后的棋面开始血雨腥风。
梁宣玉吃惊于小郎君棋风的大开大阖,不顾后路的深入敌方,扫荡大半棋地。
拿着棋子,落子渐缓。
这也太穷追猛打了。
简直像是……
步步惊险的险招促成当下棋面,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身在局中,梁宣玉抬眸看向对面眉眼清冷,系着面纱的小郎君,微微咽了口唾沫。
与她有大仇啊。
难道方才的话将人得罪狠了?
梁宣玉摸了摸下巴,走神间,落下一子。
阮言卿抬眸,取子,落子,一气呵成。
只见方才本就隐隐一面倒的局势,一瞬溃不成军。
小郎君的那一子纵观着全局,傲立于黑棋间,已是攻破敌方。
梁宣玉醒过神来,一瞬坐直,看着棋面,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心生佩服,极快的抛子认输。
“我输了。”
原以为尘埃落定,梁宣玉还未露出笑。
却见对座小郎君忽而张口,“我确实看不上赢不过我的女子。”
阮言卿凤眸直直望着梁宣玉,玉碎般沁凉的音色微起波澜。
“不是你允许我悔棋,而是你本就赢不过我,梁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