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时面色窘迫,“舌头被割,已不能为官,下官会劝他主动辞官,退隐回乡。”
“华大人不必悲观,被割舌者,也有割舌者的好处。”
华时扬眉,敬听顾恺之安排。
“不如……进宫,可好?”顾恺之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那是一种对生命无情的嘲讽。
华时惊愕,进宫?当太监?那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这就是顾恺之给宋知远的发落?给王爷的交代?
“华大人啊,宫里可是最喜欢哑巴了。”顾恺之起身,走到了华时身边,给他递了一杯茶,冷冰冰的笑着劝到,“徐公公天天跟我说,他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奴才。”
“可这……”华时语迟,“宋家那边不好交代。”
顾恺之,“你觉得王爷把他舌头都割了,宋家那边还指望有什么交代?”
“也是。得罪王爷,只能自求多福。”华时接过杯盏,算是同意了,“也是他没做好,自找的。”
“可不是吗……”顾恺之拍了拍华时的肩,淡淡的说,“你看,我也是不得已。王爷留了他一条命,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然可能就像魏羽周那样,身首异处啦!”
“正是,宋家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华时附和。“到时顾姑娘入宫,宋知远在宫中,也都是自己人,都有照应。”
“你能这么想最好。”
顾恺之一边说,一边重回案前坐下,仿佛他站一会儿就疲惫得不行。
站在一旁摆弄头发的顾沐之听到后,面容闪过一丝冷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宋知远?小小的通判,他也配跟自己相提并论?
她顾沐之可是将来大启的皇后。
宋知远算什么狗?进了宫不过是个哑巴太监,好用而已。
“当然,待小妹入宫,可还要承蒙宋家人的照应。”顾恺之说话滴水不漏,他捕捉到了自己妹妹脸上的微表情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华时。
现在,宋知远和蔡非同都已得了‘妥善’安置,就差揣摩殷明的心思了。
这是隐藏在顾恺之心中的一颗定时炸弹。
他无法同其他人商议,便驱散了四位,“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哥哥何时回府?”顾沐之问,“您还答应给皇上摘一些寺中的桂花送入宫里,您别忘了。”
顾恺之点了点头,“晚些时辰,你先去摘花,我们一同进宫。”
“好的,哥哥。”顾沐之行了个礼,就带着众人离开了佛殿,轻轻关上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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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顾恺之将手中茶杯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顾恺之面色如常,脱去了鞋袜,赤脚踩在了上面。
鲜血,疼痛……
顾恺之倒吸一口凉气,脚底的血渗了出来,他没有抬脚,依然站在上面。
他觉得胸膛有一团火在燃烧,只有靠这种方法,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凛眉深思。
王爷定不是对白家白锦上心。
不然早就下令免了包一铭的职,以替白锦鸣不平。
这对他来说太容易不过。
让王爷如此上心,动用了血冬,警告了自己,而且还是拐弯抹角的方式。
而如今,白璞死在狱中,王爷却没有半点动静。
倏而,顾恺之眼色微变,突然想到,之前见过白璞——确实是个面相极好,标致活泼的少年。
在马车上,看到白锦拉着一个小孩子的手,站在旁边。
那孩子,生的白皙干净,瘦瘦的,棱角明显,眼若星辰,有一种食得天下人间烟火的盎然的美。
好几年过去了,顾恺之依然清晰地记得。
原来,王爷喜欢他。
顾恺之从碎瓷片上走了下来,心里的痛比脚上的痛还重,恨意也在一点点滋长。
他唤来门外的侍卫,命人处理伤口的同时,靠在椅背上,从袖子里抽出了翡翠秀珍烟斗。
“大人,要点烟吗?”
顾恺之看了看窗外的雨,默许点头,又问道,“桂花可有被雨打湿?”
“回大人,自从知道陛下爱金桂,这几日又命大人来摘,所以即便是下雨,僧人也早有准备,雨棚早在几日前已经安上了。”
下人熟练的给顾恺之点上了烟。
殷昌爱桂花,连寺庙的僧人都知道多加爱抚,雨水都不会将它打湿。
更何况,
是殷明喜欢的人。
他定不会让白璞死。
顾恺之抽了一口,烟雾淡淡的从口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