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已失，灵力也像是干涸的江河湖海，从四肢百骸中逃出来，缓慢地流散。

谢云舟最后一次操控着阙青剑，划破了围攻而来的十二城修士的脖子。

无望渊百万丈黑雾之下，他像是独行的困兽，被所谓的正道包围着，谢云舟极轻极缓慢地笑了。

在此刻狼狈境地之下，他的笑还是像在无望深渊黑色中开出的一朵，极靡丽的花。

楼观序愣神间，天地静寂了一瞬，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大喊：“楼长老！谢云舟要自爆！”

谢云舟闭眼，重新搜刮过自己的灵力，切开自己身体中的经络，从自己左手的灵脉开始，磅礴的灵力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旋风，以他为中心，绵延开数十丈，和无望渊上黑茫茫的雾融合在一起。

所有的修士面色都白了。

谢云舟是天才。

举世不出的天才。

所以他一个俗家弟子，才能在仙家云集，从小培养的精英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云山的首徒，又成功在追杀之下，叛出云山。

如今已经到了大乘之境，而天才走到穷途末路之后，点破全身经脉自爆，有多少人可以活得下去？

已经有人破了音，离楼观序最近的人颤着声音道：“楼长老，你快想想办法！”

“不要冲动......”楼观序的声音未曾说完，忽而有人冲下无望渊，冲到灵力漩涡的中心。

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那是云山沧浪峰的剑尊，尘见月。

此次围剿，原是云山处理自己的“不驯子弟”，闭关的长老是无需参加的。怎么尘见月也来了？

有修士大喊：“剑尊！封住他的灵穴！别让这厮自爆！”

剑光嗡然，谢云舟感觉有人掐住自己的腰，自腰窝处开始，一点点封上穴道。

他五感还在，听得到外边有人如同搬来了天神当救兵一样惊喜的呼声。

云山沧浪剑尊。

谢云舟吐出一口浊气，往昔这一位剑尊的实力，还要在自己之上。

更何况如今他剑骨已失，处在灵力的漩涡之中无法动弹，唯一能让这一位天才流点血的，恐怕就是如今他引破灵脉产生的灵力乱流。

周遭的灵风刮的人生疼，可是那双掐着自己的手动作丝毫不停，顶着可以刮破血肉的罡风，一点点封上谢云舟的灵脉。

谢云舟话语断断续续，挑衅道：“剑尊是打算，一个人来换外边的一群喽啰？”

那人没有答话。

谢云舟轻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是你死了，便是你的命数。”

原本浩荡蓬勃的灵力随着谢云舟的灵脉被尘见月掐住，而后挨个封闭，重新收敛回来，只余下右臂灵脉的缺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蓝色光流。

谢云舟扣住了那人骨节分明的手。

朝他比了个口型：“一起死吧。叫你多管闲事。”

他在那人的眼眸中看到了愕然，震惊，还有几分难以言述的复杂情感，他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被谢云舟狠狠拽下。

巨大的嘈杂声中，两个人磕碰在崖壁的冰锥和峻岩上。

落下的时候，黑雾缭绕而起，片片削肉，谢云舟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只感觉这位被自己拉下来的剑尊像狗皮膏药一样抱着他。似乎要把他钳进自己的肉里。

“怎么选了个压根不认识的人陪葬啊……”谢云舟哑声感叹了一句，他左手汇聚灵力，朝尘见月捅去。

尘见月竟然不躲不闭，径直让谢云舟五指穿破自己的皮肉，金血淋漓。

谢云舟已经接近昏迷，耳边的风声呼啸，似乎成了洛城人的嘈杂嗡鸣，嬉笑怒骂。

其中似乎夹杂着几句抽噎和呼唤。

“别这样。云舟。”

“对不起。”

“求你了。”

谢云舟五感几近全部消失，忽而觉得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传入自己的四肢百骸，经脉之中。

无望渊底似乎有什么魔物，蹒跚着拖行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