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岚就这么半躺着,看着白梓又用树枝在火堆上支起一个小架子,然后把小头盔当锅,放到架子上,再把矿泉水倒到锅里烧。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人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就是烧个水,却让孟以岚看得目不转睛,她甚至还想伸出手,揉一揉那长着短刺黑发的圆脑袋。
“如果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白梓用树枝挑着火堆,轻声道。
孟以岚收敛心神,从衣领里抽出手表:“我怀疑,那个人已经死了。”
白梓不解地看向孟以岚,后者探过身子,把手表递到白梓的眼前:“根本就没动过,这很不正常,除非是那人不小心把表落在了谷底,又或者,那人从这儿掉了下去。”
水墨屏上,显示着另一个配有手表的人仍旧留在原本的位置,没有挪动过。
白梓看着那个圆点,若有所思:“现在,我们应该没有别的方法和外界联系了吧?”
孟以岚没有回话,她把手表塞回衣服里后,才又轻声说:“有件事,我得跟你道个歉。”
白梓停下拨弄火堆的动作,抬眼看向孟以岚。
“一年多前,石磊曾经给我看过几张照片,”孟以岚直起身子,神色严肃,“拍的是,你在邶市里住的地下室。”
白梓皱了皱眉,放下树枝,也坐正了身子。
火堆里传来几声清脆的“噼啪”声,光亮把两人的脸庞映得黄澄澄的。
不需要孟以岚多做描述,白梓都能准确地推测出来,照片所拍下的“恐怖”画面——书柜里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有关于孟以岚的各种资料,墙上贴满了从报刊杂志上裁剪下来的孟以岚的照片,照片上还写满了潦草的标注——这完全是一个对孟以岚有着严重痴迷情感的人才会做出的行为。
“我并没有让他这么做,”孟以岚继续道,“但是,他为了向我证明,你……”她顿了顿,脸色有点不自然,“你对我……”
“图谋不轨。”白梓微勾嘴角,替孟以岚把话说全。
孟以岚没有否认白梓的补充,她用那双冷冽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白梓,等待对方的回答。
白梓并没有畏惧,反而坦然地与孟以岚四目相对:“对我来说,你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人。”
孟以岚皱眉,她完全无法理解白梓对自己的感情,更何况,一年前的她,与白梓才刚刚相识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这种感情,”白梓仍旧直视着孟以岚,笨拙而虔诚地表达着内心的情感,“说我对你着迷也行,或是对你痴狂也无所谓,但是……”她顿了顿,然后又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行为。”
孟以岚呆坐在火堆旁,神色茫然。
若要仔细探究,其实白梓确实没有做过任何逾越的举动,而且眼前的人也并未否认曾经做过的痴迷行径,但却也没有进一步地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白梓,”孟以岚深吸一口气,“我和你……”
“是不可能的,”白梓点点头,“你放心,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我们之间能够发生些什么。”
一年前的孟以岚,绝对不会相信白梓的这番话,但现在,她对此却没有过多的怀疑。
可不知为什么,她听着白梓这么理所当然的澄清话语,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快,于是头脑一热,强硬地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把这种……感情,赶紧去除或转移,不然,你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白梓的心里马上涌出了一千个理由来反驳孟以岚的这句话,可最终,她只是张了张嘴:“好。”
如此乖顺的回应,却让孟以岚有种闷闷的窒息感,她马上深吸一口气,把这种感觉甩开,又抿了抿唇,问道:“你之前说,你要报恩……”
白梓却再次打断孟以岚的话:“关于那件事,我想保密。”
“为什么?”孟以岚不想轻易放过对方。
“对你来说,那并不重要,像你说的,没必要为此花费心神去了解,”白梓又拿起树枝开始拨弄起火堆,“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把林曲为救出来。”
提起林曲为,孟以岚的神色马上凝重了几分。
白梓以为自己提起“林曲为”的行为又一次惹恼了孟以岚,可她不想为此事道歉,便只盯着火光,不再开口。
被白梓误认为在生气的孟以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过后,她又放松了身子,缓缓向后靠坐在柔软的狗熊玩偶身上,就如贵妃卧榻,眼眸半阖,似是困倦却又坚定地说:“对我来说,他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白梓看着眼前的火光,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那就要不惜一切,把他救出来。”
孟以岚马上抬起眼看向白梓,眼中的困倦一扫而光,却又显出几分迷茫。
看着白梓那极其认真而又坦然的神态,孟以岚在心中不断反复咀嚼着那句话——不惜一切,把他救出来。
两人一时无话,仅剩火堆燃烧的些微声响。
最终,孟以岚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暖烘烘的环境让她顶不住困意,最终索性不顾仪态,挪动身子,直接在狗熊玩偶的身上躺平,挨着早已睡得四仰八叉的毛毛,合上了双眼。
似乎已有很久没在如此舒适的状态下入睡,孟以岚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她闭上眼后,嘴角竟微微勾起,一副很是闲适的模样。
半晌后,确认孟以岚已经入睡,毫无困意的白梓才再次放下树枝,偷偷地舒了口气。
刚才与孟以岚四目相对的勇气早已消失不见,她现在甚至都不敢把视线落在那人的身上。
突然,有冷风从窗帘未能遮盖的细缝中吹来。
白梓赶紧轻手轻脚地用几个玩偶把细缝堵上,然后又将另一块干净的窗帘布折叠好,仔细盖到孟以岚和毛毛的身上,最后把剩下的所有动物玩偶堆叠在她们身边,确定不会再有冷风吹向这边后,才默默地走到窗前,看向幽深的密林。
白梓看似正专注地监控着商铺外的情况,但实际上,她正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今天,算是白梓正式向孟以岚表达自己心意的日子,也许在对方看来,这根本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精力与时间”的无谓情感。
但对白梓来说,却意味深远。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心声。
此时的白梓,正如刚才孟以岚所说的那样,被打回了原型。
即使是弱者,也应该拥有表达心意的权利吧。
白梓看向窗外的视线逐渐模糊,在泪水即将落下前,她抬手把它轻轻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