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再饮。”
秦子楚面露苦意,看起来颇为抗拒:“政儿,我实在饮不下了。”
“我曾听赵国的医者说过,身发热症者,需得多饮。若不能降退热度,等医官过来诊查,阿父便只能饮用苦涩的药汁……”
秦子楚苦着脸,一口将杯中之水喝完。
“这下应当足够了吧?”
小嬴政掂了掂空空如也的水壶,微微颔首。
“足够了,阿父好生歇息。”
灌了满肚子水的秦子楚没法躺下,只能倚在榻边,褪下外袍,用衾被将自己裹成一团。
小嬴政瞧着他那被衾被压得乱糟糟的鬓发,想要提醒,终究没有开口。
崭新的衾被鼓着一个大包,大包来回翕动,从中间探出一个头。
“政儿,我冷。”
正在整理行囊的小嬴政动作一顿:“我让人再取一条衾被来。”
又一条衾被盖在上方,被团下的山峰还是在轻轻打着颤。
小嬴政不由蹙眉,他快步走近衾被,刚欲出声,就见高耸的衾被瞬间落下,一只手迅速来到他的颊边,轻轻地在他脸上捏了一记。
小嬴政惊愕地睁大眼。
“吕不韦说得对,你果然不像小孩子。”
小嬴政眼底一沉,难以捕捉的暗流在平静的湖面之下涌动。
“怎么会有小孩子不笑呢?政儿这么可爱,应该多笑笑才是。若总是压抑着自己,万一长不高怎么办?”
“……”汹涌的暗流霎时一滞,小嬴政退后一步,仿佛见到了不可理喻之事,“你就为了说这个?”
“嗯?”
对上秦子楚眼中的不解,小嬴政握紧了身侧的手:
“……没什么。”
他转身继续收拾行囊,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的一幕。
宣室外,阶下,秦王子楚牵着幼子成蟜的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而后,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了榆树下的公子政。
如若什么都没看到,秦王子楚移开了眼睛。
尚沉浸在回忆中,小嬴政忽然感到后背被一根指节轻轻地戳了戳。
见他毫无反应,那根指节再次轻轻地戳了戳。
“生气了?”
无法言喻的狂躁,在胸膛翻江倒海。
“抱歉,既然你不喜欢……”
小嬴政转过身,正视着秦子楚。
“并未生气,也并非不喜……”
他只是弄不明白,到底哪一个秦子楚,才是真实的。
当咸阳宫的医官登门,敲门进屋,首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压迫之感。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榻前,隔了一臂距离,同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医官:怎么了这是?到底哪个才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