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钢笔在文件上签字的鹿国定抽空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奈一笑摇头道:“你啊你,可别想着自己也试试,耗子咬起人来可吓人得很。”
一听耗子咬人,鹿姝果然露出了退缩的神色。
鹿国定顺势转移话题,打趣道:“那你们就没看看那只耗子的尾巴还在不在?”
除四害讲卫生运动虽然没有58年那会儿来得热度大,可收购站也是一直在收耗子尾巴的,2分钱一条。
也因此,有些人为了让耗子多长出几条尾巴来,就在抓住耗子砍掉尾巴后将其放跑。
可普通的本地黑老鼠哪里能尾巴重长呢?于是再有人抓住这只老鼠,就会发现它是只没尾巴的光屁股耗子,一时衍生出了不少笑话。
鹿国定才有此一调侃。
鹿姝一呆,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儿:“哎呀!还真是给忘了!这耗子有尾巴,老长了!”
虽然不差钱,可用耗子尾巴换钱的事她还没亲自上手干过呢,想一想还挺遗憾的。
鹿国定哪能不了解侄女的性子,脑袋还比不上他巴掌大时,一宿一宿地哭闹起来,那也是在他怀里呆过的。说她胆子小吧,她有时候想法又忒胆大了。
说她胆子大吧,三岁的时候还被一只掉在饭桌上的死苍蝇吓哭过。
虽然后来长大一点,不会再被死苍蝇吓哭,还能面不改色地跟其他孩子一样用草茎穿着大青虫提溜着回家喂鸡,鹿国定认为被死苍蝇吓哭这件事还能拿出来笑话这丫头一辈子。
鹿姝可不知道她崇拜的大伯心里存着怎样“阴暗”的想法,这会儿拿着桌上的文件随便翻看着,一边问大伯春耕的事:“马上就要春耕了,大伯你是不是又要往乡下跑了?”
每年春耕和秋收,鹿国定都要去乡下,还一走就是好几天不落家的那种,次次回来都能被晒黑好几个度,她大伯母总嫌弃他没有领导的派头,跟个老农民一样。
鹿国定“嗯”了一声,这是他每年都要坚持做的工作,不过想到什么,他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愁容。
鹿姝见了连忙关心:“大伯,是今年气报站那边说春雨不好吗?”
“那倒不是,现在还早,哪能预测到半个多月后的天气?”鹿国定摇头,没有继续深说,只是提到:“你老章叔他们去省城进修,又带回来好几本书,就在借书室里,你要是想看,就让你爸抽空去借。”
说起这个,鹿姝才想起来自己答应江盛的事,连忙说了:“不过肯定是要等快放假的时候才借,一借就是一个假期的话,会不会太久了啊?”
“不至于,”大伯写字的笔尖一顿,敏锐地抬眸瞅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打探:“如果借的书不是最受欢迎的时兴的书,借多久都没问题,只要最后归还了就成,不过你这个同学是哪里的,这么久了都没来咱们白鹭公社借过书吗?”
鹿姝没多想,“他是丰收公社的,爸爸妈妈都认识,他叫江盛,大伯你认识吗?”
“哦,”鹿国定似是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认识:“想起来了,是赵家人隔壁村的那个江家孩子啊?没见过人,不过认识他爷爷和父亲,一家人家风挺不错的。”
鹿姝也觉得江盛的性格和品行很好,双手撑在椅子上,加快了晃脚的频率,笑眯眯地说:“是啊爸爸妈妈也这么说!而且江盛本人特别厉害,字写得好那是他们公社都出名的,我也看过了,他还会好几种字体呢!全是自学的!我找他拿了他练字的纸,准备也跟着练练,希望能把字写好一点……”
叽里呱啦说了好些话。
鹿国定越听,心里就越犯嘀咕,还有点儿酸:“想练字还不简单?走,回去我就把我那本字帖给你,你带去学校好好练,练字还是要找名家的来临摹。”
鹿姝惊喜地双手扒拉桌沿:“真的呀?大伯你不是最宝贝那本字帖了吗?藏起来连碰都不让我们碰呢!”
其实说完,鹿国定就有一丢丢后悔了,可面对侄女那双盛满期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又顿时觉得没啥好心疼的了。
这字帖是暂时借出去,又不是以后回不来了。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