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寒晳有些无奈,笑说:“你倒很敢想,以为天下的儿郎是市集上的瓜,可以任你挑拣呢。”
许韧立即回:“怎么不能呢!”又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他是个南人,家在南边的,我要是嫁过去,岂不是也像表姊先前那样,远离亲人……”
“他会愿意为了我留下吗?我不想离开澜都……”
她真的忧闷起来,愁眉苦脸。
钟浴与寒晳对视一眼,都是笑。
“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到南边去也可以的……他真的很英秀!无论他走到哪里,全是看他的人,无论男女!我三兄待他,万事周到,殷勤的简直像个仆从!”
她眉宇间又都是喜气了。
寒晳看向钟浴,摇了摇头,笑得十分无奈。
钟浴也笑眯了眼睛。
这时候许韧却叹了一口气,以极惋惜的口吻说道:“我听人讲,他原有个兄长的,姿容比他更盛,号称江左第一,可惜早亡……莫不是天妒?”
钟浴突然停下。
许韧还却在继续走,一个趔趄,她哎呀一声叫出来。
站稳了,她回头,疑惑地看向钟浴。
“濯英姊怎么不走了?”
“我不想去了。”
“啊?”许韧瞪大了眼睛,“怎么就不去了?”
“就是不想去了。”
她从许韧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神色十分冷淡。
“我回去了。”
说着便走开。
许韧和寒晳全愣在了原地。
钟浴走得很快,片刻间就走出了两丈远。
许韧猛地回神,急忙跑着追过去。
就在她就要够到钟浴脊背的时候,钟浴突然回头,冷声道:“回去,别跟着我。”
说话的时候,她的脚步并没有停,话讲完她就回过了头,又离了许韧一丈远。
许韧又一次怔住了。
她还从来没在钟浴处受过这样的冷待。
她的脸颊,原本是有一层薄薄的红晕的,这会儿全消退了,脸色便是雪一样的白。
寒晳也赶到了。她站在许韧的身旁,看着钟浴快速离去的孤单身影,满脸的忧色。
“到底是怎么了啊?”
说着,眼圈红起来。
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呢?
寒晳翻出帕子给许韧擦眼泪,擦着,往路上看过去。
已经没有钟浴的影子了。
钟浴行走在寒山之中。
山中古树丛生,墨绿的叶子,生着烟,缓缓地飘浮流动,树干是黑黢黢的,黑得有一种油意,像是浸足了水。
摸着也的确有一种湿意,冷冰冰的。
钟浴的步速早已慢了下来。
沿路的树,她一棵棵全摸过,没有遗漏。
绿树深处,乌鸦在鸣叫,稀稀落落的两声。
钟浴静静地听着,在松树底下的一颗石头上坐了。
一阵阵的思潮,涌上来,水一样,把人淹没了。
人在水里窒息。
钟浴张着嘴,急促地喘着气,手捂在胸口的位置。
她往后仰,头倚在树干上,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震彻的嗡鸣声。
很久后……
也许只是一瞬。
嗡鸣声消散了。
钟浴突然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
这种感觉逼迫着她,像是在她的脖颈上套了一条绳索,而且越勒越紧。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眼前的一切都很清晰。
寒昼很有血色的脸,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汇成一股股,顺着他的鼻梁还有下颚滑落,他不停地吞咽,像是很渴水……
寒昼的身后,七八个散乱站着的人,亮眼的黑衣,明晃晃的刀剑。
“你快走……”
短短的三个字,从紧咬的牙齿间艰难地挤出来,尾音抖而且缥缈……
钟浴慢慢从石头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