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我该不会是要被灭口了吧?
她被拦腰抱起来,阶梯一步一步的走。
她额头上系着绷带,渗出的血早就被处理好,变成了浓重的药味。
她不知道上了多少层的台阶,只知道这里的空气更加燥热。
是高层楼吗?
那人蒙住了他的眼,但艾妮能够听见,在一路走来的时候,她听见了不属于他的呼吸,听见了人们低低的呼声。
声音并非一浪高过一浪,而像是某种仪式,又像是电视剧里令人忍俊不禁的豪门情节——仆人们列队欢迎少爷回归庄园。
艾妮听见了木板咯吱的声音,她又被按在了椅子上。
蒙着她眼睛的布条被解开,她身处高空。
像是跳水台的跳板,一条板子纵向置放于半空,如同一条没有任何防护的高空栈道。
就连任何的安全措施都没有。
能作为支撑物的仅仅只有她的椅子,她椅子之下的木板,还有……
她越过木板向下看,看见的是零零散散的人。
零星的人群如同夜晚的星空,仿似朝圣一般注视着她,仰起头,仰望神明。
虔诚的、疯狂的信徒面带微笑。
祈求着能够得到幸福。
艾妮觉得全身发冷,一颗一颗的疙瘩从她的小臂突起,她恐高。她害怕高处。
那在俯瞰之下已经变得很小的人们如同一只又一只的昆虫,艾妮收回视线,看见了自己眼前的画架、颜料、笔。
空白的画布等待他人为它泼墨作画,颜料全部都是最高级的颜料。
普通人光看价目就会觉得瞠目结舌、学美术的学生会认为过于奢侈的颜料。
恶心。
厌倦。
讨厌。
种种心情之下,艾妮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的胃部开始翻滚。
她抬头能看见天花板处的横梁,而在那横梁之下,垂下了一条蜘蛛丝。
又细又薄的蜘蛛丝。
艾妮两眼发晕,她感觉有人用双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那熟悉的声音对她说,“来吧,艾妮。”
“来……你现在就可以画画了。”
“再次,让我们看见你的画作,看见你的作品……”
“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艾妮觉得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并不是双手,而是一座山。山峰要把她的肩膀压垮,要把她的腰压折,她的骨髓和□□都要被山峦压成细细的一张纸,由血与肉变成的一张纸。
画画。
绘画。
她恍惚间仿佛看见那根蜘蛛丝变得粗壮、变得坚韧,变成了一条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
那是上吊的绳索。
人们双手合十的姿态是要把她亲手送上断头台,要把她的脑袋塞进绳索里面,要勒断她的脖子。
但她还是拿起了画笔。
她熟练的用着颜料调色,用水洗去画笔上的颜色,沾了白色、蓝色的颜料。
注视着这一切的人欣喜若狂,“……!”
他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因为过于喜悦,甚至没办法做到发声。
天啊。
他想:终于,终于。
他终于能够看见艾妮、再看见艾妮的作品了。
艾妮。
你要做什么?
艾妮听见了从自己脑袋里面传来的声音。
她在画画。
她努力的让自己动起来,让颜料重新出现在空白的画布上,让画布变得色彩缤纷。
可是……
她应该有更好的想法……
她应该干什么?
应该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不在像是自己。
于是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在做什么?”男子愤怒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艾妮·基恩!”
“你为什么要临摹他人的作品?!”
“我要看的,是你的画作!”
艾妮惊恐的看着画架。
那不是她想画的东西。
那不是属于她脑海中的任何一个东西。
她沾了黄色的颜料绘制月光,沾了蓝色的颜料绘制星空,流淌的星河在夜幕旋转。
她临摹的是梵高的星空。
她在临摹别人的画作。
“我……”艾妮本能地发声,“我……”
我的作品……
我的……作品……
她转过头,看见愤怒的男子以及他身后的保镖。
……
她的画笔掉到了地上。
男子即将愤怒的扑过来,但在那之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将他踹到在地。
黑蓝两色的紧身衣,流线型的姣好身材以及灵活的动作——仿佛杂技表演那样绚烂又华丽的技巧。
她认识他。
在布鲁德海文,没人能够不认识他。
因为他是夜翼。
是……迪克·格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