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观察着四周,暗自衡量着,自己反杀对方的胜算有多大。
“下来。”蒙面黑衣人言简意赅道。
杨蝉衣乖乖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黑衣刺客坐上马车后,丢给她一袋银子。
“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惊扰了姑娘,实在是迫不得已,这袋银子算是给姑娘的补偿。”
“若是有人询问,还望姑娘替在下守口如瓶。”
听到对方说老李没死的时候,杨蝉衣心中一喜,听完对方的话以后,杨蝉衣明白了。
对方不是冲着她来的,也不是冲着杨府来的。
他是冲着这辆马车来的。
抢了她的马车,还记得给她补偿,倒是个讲道理的。
“你这样打扮,驾车太过惹眼了,不怕被官府注意吗?”
没了性命之忧后,杨蝉衣的心落进肚子里,好心提了一嘴。
蒙面男低头看向自己,一身黑衣,确实与城里的节日氛围格格不入,很容易被注意到。
“多谢姑娘提醒,”蒙面男看向她,“那就辛苦姑娘,同在下走上一遭了。”
“什么???”杨蝉衣一惊。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好心了。
因为受了伤,蒙面男让杨蝉衣帮忙,一起将老李抬进马车,他钻进马车,再次出来时,已经穿上老李的外裳。
蒙面男坐在驾车的位置,让杨蝉衣坐在另一侧,鞭子一扬,马车在街道上行驶起来。
因为今晚是上元节,没有宵禁,各大坊之间可以自由来回,道路上也没有关卡,这方便了蒙面男。
马车在长安中左拐右拐,来到了靠近延平门的丰邑坊。
杨蝉衣跳下马车,小心观察着四周。
这里阴森森的,好多铺子里面放着棺材,挂着招魂幡,门外面摆着花圈,灯也很暗,烛火如豆,随风飘摇,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街道上十分的冷清,一个人也没有,跟外面的热闹喜庆完全隔绝,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青石板路上散落着很多的纸钱,一阵风吹来,纸钱漫天飞舞。
杨蝉衣站在街道上,纷纷扬扬的纸钱如雪花般悠悠落下。
她搓了搓手臂,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头上。
杨蝉衣抬手将它拿下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张惨白的纸钱,不仅浑身一冷,刹那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蒙面男跟车夫换回衣服后,也跳下马车,他将一个东西递给杨蝉衣,“你把这个放在你的车夫鼻子下,让他嗅一下,他就会醒过来了。”
杨蝉衣接过小瓷瓶:“我知道了。”
蒙面男携剑抱拳道:“今日多谢姑娘,若是姑娘愿意相信在下,我可以为姑娘做一件事,以报今日之恩。”
杨蝉衣想到上辈子杨府被屠那天,杨元青回府时,袖角上面的血迹。
杨府被灭门,不知道跟这个事情是否有关系。
就凭蒙面男之前夺她马车,还给赔偿,杨蝉衣觉得对方人品应该不差,她愿意赌上一次。
她道:“我是左拾遗杨奇正之女,今年腊月二十八午时,你去晋昌坊的杨府找我,帮我做一件事。”
蒙面男颔首:“好。”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停下来,背对着杨蝉衣道:“无名剑客,狄七。”
话毕,蒙面男不再停留,几个辗转,身轻如燕,快速消失在街巷之中。
杨蝉衣看着他消失以后,赶紧爬回了马车,她拔掉瓶子的塞子,将瓶口凑到老李的鼻子下方。
很快,老李悠悠醒来。
“姑娘?”他坐起身,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在马车里面?”
“你路上被人打晕了,现在人走了,已经安全了。”
“啊?什么?”老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我的老天爷,菩萨保佑,幸好您人没事儿。”
老李走出马车,看到外面阴森森的街景,又是虎躯一震,“我去,这是什么鬼地方?!”
“姑娘,我们是到了阴曹地府吗?”他有些慌张地问道。
杨蝉衣扶额:“这里是丰邑坊。”
“老李,我们快些回府吧。”
“记住,今晚之事,莫要跟别人提起,免得惹麻烦。”
老李动作麻溜地坐上驾驶位,“好的姑娘,老李记住了。”
随着一声“驾!”马车掉头,朝着来时的路疾驰,快速离开了这里。
这么一折腾,等杨蝉衣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
距离天亮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杨蝉衣强打起精神,边走边问:“花梨,我爹娘回来了吗,兄长呢?”
“姑娘,杨老爷和杨夫人已经歇息了,小郎君还没回府,估计还在玩呢。”
杨蝉衣点头:“那就好。”
她回到寝房,只觉得身心俱疲,快速潦草的洗漱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杨蝉衣一觉睡到大天光,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过来了。
上元节一共就三天,她接连两天出门都遇到事情,这运气真是绝了。
今日,她决定打死也不出府了。
杨蝉衣在府里猫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城里城外的寺庙里,浑厚的钟声接连响起,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这预示着,今年的上元节,到了尾声。
钟声悠长,一共是一百零八下。
寓意人生所有烦恼皆随灯而去,新年吉祥如意、平安顺利。
伴着这钟声,城里城外,人们手里提着天灯陆续从屋里走出来,纷纷点亮了手里的天灯。
上元节的最后一天,有放天灯,向上天祈福许愿的习俗。
一盏盏写着心愿的天灯,自街头巷尾冉冉升起,带着人们对新年的期盼,飘向了高空,如同漫天的繁星。
杨蝉衣也放了一只天灯,她看着缓缓上升的天灯,心中默念着。
诸位神佛,保佑杨府顺利渡过这场灾劫,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