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笑向二人道了声谢,虎妖阴阳怪气道:“给人一个用过的弟子,也不怕传染上你的们鼠类的毒痰,真是恶心。”
负鼠精终于无法忍耐,眼珠子平行地转向虎妖,讥诮道:“那是新制,从未用过…大王那珠子是从灵山脚下鬼市里买的吧,也不知是从哪位菩萨手里偷来的贼物,大王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么?”
闻笑突然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夹在中间,颇有些尴尬,又作揖道谢两声,脚下踩油,径直去牵那异兽了。
快步奔到那负鼠精洞口,却是愣住了,那入口狭窄,只容人蹲身而入,闻笑才将头探入洞口,就和一个一身白羽的大家伙面面相觑了——怎么是只大鹅?
还来不及反应,那大鹅两翅一扇,长颈一竖,头颅一横,就要大摇大摆往她脸上啄来。
闻笑心头一跳,将头往后一撤,一面往后大撤步逃跑,一面吹响骨笛,那大鹅不眠不休,闻听骨笛声也毫无反应,竟然气势凶凶跟在身后追起闻笑来。
闻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又经过两妖面前,两妖见状俱是一惊,骨笛被她吹得好似鹅叫,负鼠精也难得失了从容,当即大喊道:“你别光吹,你叫它停呀!”
虎妖捧腹直乐:“这就是你送的异兽,一只鹅?”却笑得太用力又把伤口扯痛,一面乐一面嘶嘶往肚子里抽冷气。
“别追了!”闻笑高喊出声,那大鹅终于一个急刹车,却撞到闻笑身上,一人一鹅摔倒在地,撞了个人仰马翻。
闻笑抱着大鹅欲哭无泪,谁懂呀,她在农村呆着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大鹅了。
怀中大鹅终于消停,闻笑小心翼翼摸摸鹅羽,见大鹅甩了甩脖子将喙对准了自己,闻笑忐忑不定,从储物袋里掏出瓜子来“上供”。
大鹅闻了闻她的掌心,遂咬过一枚瓜子巴巴地嚼了,长颈终于不直愣愣伸着了,闻笑一口气才稍微松了些,却见这大鹅突然又将头凑了过来,她僵直了身子不敢乱动,大鹅却弯弯脖颈,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闻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将大鹅驱到地面,自己也站起身来,但人却有些奄奄,她又向眼前二人作别:“多谢两位前辈,我这就前去救人…若二位遇到我鹤山师长,劳烦替他们指路。”
她才转身,就听负鼠精突然言道:“鹤山闻笑,你此去凶险,青蛟虽修为高深,却还未成龙,尤有蛇性,此异兽名为‘蚕鹅’,是蛇虫天敌,却只能当作最后筹码,将青蛟喝退一刻,你可将其化小藏身,若实在不敌,用此声东击西,逃出生天。”
闻笑回头道谢,又要转身,却见负鼠精欲言又止,闻笑不觉留步,负鼠精沉吟一刻,终于开口:“我曾经乃山神素练旧部,在洞中闭关百年,再出世时山神却已身死,只留下三枚蛇蛋,被我主则人看守,可惜人心幽微,我主不察…如今的青蛟所为,乃是要复活她的姊妹,我竭力阻止,却…道友此番,被青蛟选做孕育姊妹的容器,此去,定要小心。”
闻笑面沉如水,负鼠精此番言语,算是点明了青蛟的目的,青蛟果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闻笑沉重地道了声多谢,带着鹅转身继续往前了,身后传来虎妖恼怒的质问声:“这就是你潜伏在我身边的原因?”
终究是要面对的。
闻笑只能给自己鼓鼓气,不去是不行的,宁呦呦是青蛟刻意放出来的,她浑身浴血,哭泣惊惶,便是青蛟对她的警告。若是不去,只怕鹤山其余的人,都会沦落到此下场,甚至更甚。
闻笑紧紧一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串佛珠挂到大鹅脖颈上,变小了藏于袖中,一面继续前行,一面与系统商量要怎么破局。
系统的机械音听起来既冷漠又无情:
[修仙世界讲求相生相克,鹤山二师姐身负木、日珥双灵根,宿主灵气中自带这两种属性,可令草木生发,空气升温。]
闻笑想不到自己在书中创造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灵根了。
“日珥是什么意思?”
[日之光晕,朱红气流。]
闻笑懂了,那就是类似于蒸气和阳光?思及此处,闻笑想到自己文中另一个设定,她放慢了些脚步,一面前行,一面试着从掌心缓缓放出气流。
谢虞的药很管用的样子,她方才喝下便是周身一暖,眼下她一边行走,一边将用灵气将那热意推至周身。
她再次深深呼吸,眨眼之间,天地四方,洞穴中隐约的血腥与异香,泥土潜藏的草木之味,不远处的池湖中水波微动,似有无数热源居于水下。
闻笑微有所感,试着逆着这路径从外吸取灵气,经脉中似有两股气流游动,却不互相勾连半分,她尝试将两股气流汇聚于丹田,仿佛能感受到两股气流一冷一热旋转交汇好似阴阳两盘。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极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几乎是合着眼在继续往前,却能感受到自己身下的每一步,以及脚下渐渐转开的轮盘,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那轮盘便越转越大,其上也亮起一颗一颗的星子,一颗连缀一颗,蜿蜒曲折。
却只在下一刻,一颗星子闪烁不定忽地炸开,闻笑只觉一股逆流从四肢飞箭似得窜入丹田,丹田之中气流顿时纵乱横飞,一阵剧痛袭来,闻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下意识想将那股乱行的气流揪住,丹田之中仿若火烤,闻笑全身注意力全用力集中在那一根金线上———只听得嘭地一声,自她掌心窜中一股热流冲往地面。
地面轰隆一震,一切下一刻又恢复了平静,闻笑猛然睁眼,周身筋骨仿佛重塑一遍,神清气爽,五识俱明。
闻笑呆呆立在原地,一时又兴奋又后怕。
她没想到自己随意编撰的一些设定竟然真的存在,比如她入定时看到自己身下的紫微斗盘,简直如同铺开的星空般绚丽又神秘。
而当她抬眼,几步外的洞口豁然开朗,将月色与火红的烛火一起映照进来。
脑中响起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突破了元婴。]
闻笑一愣,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突破了?她现在是元婴修士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现在多了几分胜算?
闻笑大脑轻飘飘,脚下继续往前,终于走到了光下,眼前一汪辽阔的池水便映入眼帘。
这池水跟上次已经完全不同了,与其说是池水,不如说更像看不到尽头的沼泽,乌黑发绿,粘稠冻结,而其中,正竖立着些闻笑熟悉的身影,他们四肢被缚,只留了一半上身在湖水之上,有人已经晕了过去,有人还睁着眼,却像被吸取了生机,恹恹地耷拉着眼皮。
除了这些熟悉的人,池中还有许多闻笑没有见过的脸,但他们的穿着闻笑却认识,是易府中的家丁。
这些人如许多树木一般直立在如墨潭的绿沼中,众星拱月般空中中心,而中心所立,是两个一身婚服的年轻人,两个人面面相对,脸上表情却呆滞如死人。
四周岸上正有无数垂涎着的青面獠牙妖兽,而最对面的岸边,是一方木色长椅,左右各附一张小椅,上面坐着的人,正中的正是闻笑之前见过的“翠翠”,而左右椅子上,不正是易家夫妇吗?
闻笑不自觉骇然后退半步,对面的“翠翠”却已经看到了她。
“翠翠”的装扮与之前浑然不同,她一身五彩罩衣,腰带金玉环佩,手臂间飘带环绕,灵蛇髻高盘头顶,其间坠有青绿绳珠,眉心一点蛇形金印在花月之下熠熠生光,仿若神妃仙子——是和那庙中神像一样的打扮!
“哎呀,”她笑声悠远,被一阵清风扑至闻笑脸面,“我的客人来了。”
闻笑心中一紧,心知对面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不敢妄动,只能吊着一颗心与对面周旋,想尽量拖延时间,闻笑勉强弯了嘴角,拱手打招呼,定神道:“…好友相约,岂会不至?”
池中有人也看到了闻笑,高声呼喊她:“师姐快走!”
是方青,闻笑侧脸去看,见他情绪激动,除了被困水中却不像有明显的伤处,精神头也比其余人都好,闻笑心下才一松。方青似乎还想说什么,对面青蛟却长袖一挥,噤了方青的声,令他僵立在原地,只一双眼睛向闻笑投来焦急的目光。
闻笑淡淡一笑,眉目却一片冷色,时至此事她脑中终于能将许多事情一一串联。
果然,这一切就是陷阱,只怕从一开始,青蛟便盯上了她,一步步试探,最终将她引入局中。
易家与青蛟从来就是一伙,易家人的故事有多么令人唏嘘,闻笑眼下便觉得自己有多么愚蠢,也难怪闻笑总觉得易小姐失踪之时这对夫妻并不和慌张,反倒是知晓自己收到婚帖后才慌乱起来。
但事情还是疑点重重,山神素练之死是真,之后之事闻笑却尚存疑问。若易家人与青蛟一伙,为何还要让她“帮忙”去劈砍那刻着“崇神”的石头,叫易家人直接推开不就好了?
他们是尚有隔阂,还是有别的原因?
闻笑摸索着剑柄,实在不想再自己琢磨,直接开门见山:“翠翠…或者翠微,你想要什么?”
青蛟似是并不意外闻笑会这样说,她哈哈一笑,站起来往前一步,举起酒杯朝着闻笑遥遥一敬:“不是说了,参加婚礼吗?”
她侧脸往后一瞥,身后易家夫妻便骤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礼启——”
闻笑这才发现易家夫妇姿势僵硬,神情木楞。
看来她想错了,易家夫妇好像确实并不同意这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