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被换回,天脉被重塑,只是失去的剑骨无法找回,虽实力虽大不如从前,但赵轻遥仍重获新生。
她的牌位移出了洛家的祠堂,此后与洛家再无瓜葛;雁铃城城主之位空缺已久,她被看着自己长大的街坊邻居推举上位;赵家的炼心坊于原址上得以重建,神兵利器重现世间……
故事出乎意料地变得圆满。
赵轻遥越来越忙,想起曾经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少。只是在偶然间听说,秦倚白落入了仙盟的手中,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却始终没给出一个理由。
因果报应,一代天才就此陨落。
赵轻遥为自己未能堂堂正正赢秦倚白一把叹息两声,却又觉得对他的结局十分满意。
她的日子过得很舒心,没必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唯一让她不爽的是,洛明川有意无意的骚扰让她烦不胜烦。
于是赵轻遥重新为自己择了一个入赘的夫婿。
痛苦的日子仿佛都在此刻终结,年轻有为的雁铃城主为自己重新举办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既是告别,又是新生,她终于能重新有个家了。
好巧不巧,婚礼的当天,也是秦倚白被押去雷刑山处刑的日子。
雁铃城锣鼓喧天,赵轻遥在登上花车前,远远地看了一眼雷刑山方向来的滚滚雷云。她未能亲手将这位讨厌了这么久的死对头送走,当真有些小遗憾。
婚车的花车让赵轻遥感到前所未有的平稳而舒适,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久违地陷入了安然的梦乡。
可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
重生一遭,她自不会让赵家重蹈覆辙。
只是如今的秦家如日中天,还未到该毁灭的时候。
在璇云仙宗忍气吞声的十年让赵轻遥学会了掩藏情绪的好习惯。哪怕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她哪怕现在再厌恶秦家,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提早给赵家带来麻烦。
“随意吧,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千穗瞧她面色并未不快,忙不迭地应好。
十名早已侯在赵轻遥身后侍女捧着托盘依次上前,规规矩矩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眼扫去,从鹅黄柳绿到淡青粉蓝,应有尽有,是她十多岁时会喜欢的颜色。
在赵家时,赵轻遥素来不将梳妆打扮之事放在心上,连着半个月每天都换一套一模一样的裙子更是常事。母亲望着她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几番发愁,最终吩咐侍从每天搭配好多套的裙裾首饰,让她从中进行选择。
赵轻遥从前是不在意这些的,随手一指便算完事,但今日……
“这些我都不要,”她在千穗担心伤口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动作轻快灵巧,径直拉开了占据了大半面墙的衣柜的柜门。
千穗回过神来时,赵轻遥已经将好几件红色的衣裙抛在了美人榻上。
“快来帮我把所有红色的都挑出来,今明两天我都只穿红色的。”
重生照理来说应是件好事,她有机会让赵家不再重蹈覆辙。可心中那团焦躁的烈火却越烧越烫,从她醒来时就未停歇。
定是因为秦家的缘故。
她心中已下定了决心,绝不逃避,得和秦家会一会,看看他们如今如日中天的模样,亲眼确认一下自己的仇人。
红色好,挑件红色穿,正好压压晦气。
侍女们少有听到她的要求,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一番手忙脚乱的梳洗后,赵轻遥直奔第五层的天台。
霞光万顷,倒映入她漆黑的眼眸。发辫上绕着的红丝带被海风吹起,半垂的银铃叮咚作响,将这张写满骄矜倔强的脸庞衬得出几分少有的烦躁之意。
海棠红色的真丝云缎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被璀璨日光一照,裙摆上光影流转,刻作石榴花状的暗纹熠熠生辉。与怀中抱着的逢春剑一繁一简,一红一青,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闭上双眼,斜斜依靠在了身后镀金镂空的栏杆上。
灵识聚气,引周身万物化天地之眼。体内的剑骨似有感应,低低嗡鸣。
来了。
沁凉海风夹杂带着咸咸的湿气扑在她的脸上,赵轻遥瞬间睁眼——
这已经不能算作是灵舟了。
船身高大宏伟,第一层的甲板几乎与赵家灵舟第五层天台齐平。流畅古朴,通身木制,未染颜色。印着秦家金色云纹的旗帜随风飞舞,暗蓝色的灵灯于廊下高悬。
甲板前身着赭色外服的侍从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得宛如一樽樽雕像。
巨轮不紧不慢地行驶过来,如像雷云过境,强大的威压让人感到无尽的窒息。哪怕是赵轻遥离得足有几丈远,也能感受到其周身阵法传来的蛮横灵力。
一股被凝视般寒流突然传遍了全身。
赵轻遥仰头寻找目光的来处,却猝不及防地与一双从帷帽下露出的明亮双眼四目相对。
她太熟悉那双眼睛了。眼梢微垂,眼底清冽幽寒,不带一丝情绪,如松风水月,又似料峭春寒。
海风将帷帽下的黑纱高高卷起,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面庞,与昨夜梦中的面孔逐渐重合。
心跳似乎从未有某一刻这般剧烈。
赵轻遥不动声色地转身移开了视线,握住逢春的右手却抖了又抖,宛如一只炸毛了的猫。
她努力深呼吸几口,压下胃中翻腾的酸意,才克制住了自己用逢春砸向那张脸的冲动。
就像她前世幻想过无数次那般。
秦倚白前世有参加她夺魁那届剑道大会吗?他不是一直都在秦家呆着,直到后来拜入璇云仙宗的时候才出的门吗?
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
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赢他一场?
巨轮渐行渐远,成为了一个消失的小黑点。每远一分,赵轻遥的心便加剧一分狂跳。
“千穗,待会把这次剑道大会的名单给我,让我看看我的对手都有谁;我等下就去练剑,第五层甲板没事就别让其他人上来了,免得误伤;还有,把剑道大会那几天我要穿的衣服收拾出来,要最能彰显气势的那种……”
她极力控制住面色,极快的语速却压抑不住她此刻内心的激动。连珠般的一长串话抛出口,一转头,却发现千穗眼神闪躲着默不作声。
“怎么了?为什么这副表情?”赵轻遥感到了隐隐的不对。
“小姐,您忘了吗?”千穗带着哭腔,轻喊出声:“仙盟那群王八蛋,不让您参加这次的剑术大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