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从昏迷中刚刚苏醒,秦锦城首先感到的就是疼痛,从头顶蔓延至脚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的疼痛。嗅觉和味觉仿佛被铁锈般的血腥味灌满,其他的感知也几乎被剥夺。
疼痛,疼痛,难以呼吸。
现在的秦锦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仿佛一个破烂的旧娃娃。血液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五官七窍也无一不在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痛苦的深渊中,秦锦城恍惚间感受到了一双温暖而细腻的手,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庞。
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在模糊与清晰之间不断跳跃。就在模糊与清晰终于交织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0333”。
是他捧起了自己的脸。
少年的卷发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泽,深邃清澈的蓝色眼眸正注视着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秦锦城满腔话语堵在胸口,但或许是因为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沙哑的嗓子想要出声,但话语尚未吐出,倒是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口。
“别说话。”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秦锦城皱眉,还是张了张嘴想要开口,但被少年一把捂住。
少年的手触碰着秦锦城的肌肤,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说话了,你现在重伤。”
少年微微侧头,往身后撇了一眼。
“使徒”正掩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只能看到到祂安详的面容,仿佛睡着了许久,而祂的肤色也是一种近乎于石膏的白,于是就显得祂并不像是什么生物,而像是某种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雕像。
扭头重新看向秦锦城,少年眼帘微垂,捂住了秦锦城嘴唇的手缓缓上移,又捂住了秦锦城的眼。
秦锦城并不知道,此时的少年,背后已经是一片触目惊心,原本应该覆盖着细腻肌肤的地方,如今已经血肉模糊,裸露的伤口深可见骨。肌肉与脂肪被高温与冲击波撕扯得七零八落,裸露的筋腱如同断裂的琴弦,无力地垂挂着。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少年的衣衫,也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形成了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如果我再晚来一点,你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里距离“使徒”降临的地方太接近了,如果凭靠着秦锦城人类的身体,绝对撑不过去。
你完全有能力及时脱离这个梦境,但是你为什么不脱离?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面对生死的威胁还这么固执。
简直和个冷冰冰的臭石头一样。
金色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少年眼底的晦暗不明。
但是,我赶上了。
你没有死。
而且那层透明的隔阂也已经不存在了……你开始接纳我了。
你开始对我敞开心扉了。
就像是我上次所说的……我会来找你的,我会自己进来的。
想到这里,心情好像略微轻松了一些,背后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少年微昂起了头,眼眸中的深蓝色仿佛已经变成了凶猛的狂风骤雨,变成了一片骇人的漩涡,不再是满眼的淡然和平静,而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执拗和狠辣。
“使徒”马上就要苏醒了。
见秦锦城又晕过去了,少年手脚轻柔地把秦锦城放回地上。
“你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
少年对着秦锦城轻声承诺,随即起身,重新注视着眼前的“使徒”。
“你差点把他弄坏了。”少年喃喃自语,缓步向前,但“使徒”仿佛不堪重负一般,皮肤的表面蔓延起细微的裂痕,这些裂纹很快加深,蔓延至”使徒“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
少年眼神阴寒,秦锦城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使圣洁的面孔无端增添了一份邪性。
此时他不像是什么圣洁的天使,反倒像是个踏破地狱的邪神。
最终,少年走到了“使徒”的面前。
现在,让我把你从持续了七年,每个晚上都准时到来的噩梦给祛除吧。
你看。
就像是在别墅的时候我给你了提示,你才能让你及时找到那个藏在柜子里的伪人。
就像是如果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就睡不了一个好觉。
就像是如果没有我现在出现在这里,你就会在梦境里迷失。
秦锦城,你需要我。
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了“使徒”的身上。
“使徒”身上的裂痕如同被无形之手撕裂般迅速扩大,伴随着低沉而沉重的声响,石块纷纷脱落,身体也开始倾斜,随后轰然倒塌,化为无数碎片,掀起了满天尘土。
……
傍晚,病房的镂空窗户洒进来的阳光已经由明亮的金色完全变成了温暖的橘色,太阳将落未落。众人看到少年凑近了秦锦城的耳畔,窃窃私语了两句以后,就僵在原地。满地的落日余晖映在秦锦城和“0333”苍白的脸上,双颊都像是带上了一些红晕,如同燃烧的雪。
贺嘉煜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在那里僵住不动,想要上前,却见得秦锦城忽地睁开双眼惊醒过来。
“我去!队长,你真的醒了!”贺嘉煜惊呼出声,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不会真是护犊心切吧?养孩子的威力这么大的吗?”
众人看向少年的眼神都复杂了一些。
宋子白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队长没事了。”
秦锦城觉得神经一阵阵抽痛涌来:“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