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荷的光泽柔和地散发开来,照亮楼阁每个角落。
闻人珏眉头微蹙,将缠绕在沈流筝手背上的布条缓缓解开。
手背被鞭子抽打的地方已经肿起来,血痕鲜明刺眼。若不是为了保护那朵夜光荷,她也不会受伤。
鞭子或许带着尖锐的钩刺,所以伤痕看起来格外严重。
闻人珏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取出药膏,涂在她的手背上,目光沉静专注。
闻人珏的动作很细致,药膏化在手背上,凉意渗入,瞬间便减缓了刺骨的疼痛,只是沈流筝忽然觉得有些痒,忍不住轻微蜷缩指尖。
她目光扫过阁楼里摆设的陈列,开口:“幸亏来得及时,东西看起来没有损坏,只是国师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
这是怀疑他查探了自己的动向。
闻人珏手下动作一顿,浓长眼睫垂下,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过去的东西都不重要了,无需牺牲自己去保全过往的事情。”
沈流筝:“重不重要,不是你口上说说而已。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当然要帮你。”
合作关系?
闻人珏眉梢轻挑,他手下动作不停,却忽地笑了。
这些日子,从前向来冷峻少笑的人,竟笑得如此频繁。若是让南宫淮看到这一幕,恐怕要怀疑是不是芯子换人了。
他道:“方才与那人交手,若不是因为这朵夜光荷,你是不会受伤的。若是你不解气,我便去将人抓回来。”
沈流筝摇头:“不用追,他活不久。”语气很是笃定。
闻人珏抬眼看她。
沈流筝眉眼弯起:“那人身上中的毒,正是你在风铃谷给我的断魂散,你是不相信你自己吗?”
若说断魂散是剧毒,那风铃谷的断魂散便是其中最为致命的,不仅能取人性命,更能控制人的动作和死亡时间。
“我相信你。”
沈流筝话说的随意,却在空荡的阁楼里清晰可闻,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晚风寂静,闻人珏的心仿佛漏了一拍。
他的眸光越发浓重,似有层层迷雾萦绕,朦胧不清,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他手指下意识收紧,脑海中浮现出虞昭的那句询问。
“大师兄,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吗?
他不知怎么回答。
闻人珏将药膏轻轻搁置在桌案上,淡淡道:“尽管放心,你的手上不会有疤痕。之后的两日,把药膏抹在手上,第三日便能完好如初。”
“你后来有再回来过吗?”沈流筝问。
沈流筝大概是世上为数不多知晓他身世的人,对过往也好奇起来。自从长公主府被毁,他是否重游故地。
“从未来过。”
这座楼阁被保护的很好,有专门的人看护,可闻人珏从未踏足,或许是因为要守护秘密,又或许是内心深处升起的抵触。
楼阁中的摆设,如闻人珏年幼记忆中的一样,不曾改变,岁月的痕迹在这里仿佛凝固。
沈流筝声音忽然柔和:“以后若是想来了,可以经常来的,像这朵夜光荷,或许也很想念你。”
夜光荷周身光辉柔和,散发着宁静而安抚的气息。
闻人珏睫毛轻颤:“好。”
……
天机处给皇帝的金丹,是闻人珏亲自精心加工过的,其纯度远高于普通丹药。
皇帝每次吃了金丹,都感觉情绪高昂,精神焕发。可一旦错过了服药的时辰,身体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失去所有活力。
他的身体宛如一具空洞化的躯壳。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也只会认为是皇帝的身体欠佳,毕竟太医院的医师们技艺高超,却始终查不出任何明显的病症,皇帝每日的药量也无人敢加以干涉。
没人知道,太医院也是天机处的人,没有人会说真话。于是,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好几次早朝都未能出席。
朝堂之上,群臣观望着齐王与宁王,心中各怀鬼胎,纷纷揣测未来局势的走向。
萧时寂心中清楚,皇帝的身体已到了大限。不过,许多事已早早地做好了周密安排,他所要做的,便是静候时机。
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他的。
齐王下朝,萧时寂追上去,唤道:“大哥。”
齐王转过身:“七弟叫我?”
萧时寂小跑过去,神色略显歉意:“大哥,关于崔老之事,实乃误会一场,还请大哥帮我解释清楚。那日在春江楼,恰巧遇见崔家公子,若崔老有所问,烦请大哥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齐王眯着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七弟。他竟能明晃晃的说着胡话,将人当做傻子。
齐王眼神中带着一丝讽刺:“自然,宁王所言极是。若是宁王没有做过之事,我必定会为宁王澄清清楚。若真有幕后之人,便绝不姑息。”
“宁王说,对吗?”
“大哥所言极是。”萧时寂咬着牙笑,隐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骨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