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很寂寞吧?”纪瑶突然转移话题,斗胆问道。“他们将你视为神祇供奉,却又困你于地宫之下,你不怨吗?”
“你猜呢?”扶澜凄然一笑,微侧了头。
都恨不得吃人了,还能不怨吗?
“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去呢。”纪瑶看到了机会,她惯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他们敬畏你,他们囚禁你,所以,你因什么而受制于人?”
“我何曾受制于人……”扶澜扬眸一笑,被纪瑶盯着,顿觉心虚,话音一转,“咳,若你当真可助我一臂之力,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你。”
他自是不信的,小小人族,怎能帮到他?
可惜,纪瑶也不信他。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从来不会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刚刚还要杀我,谁知你会不会出去后再要杀我?”纪瑶道。
“你想要什么?”扶澜做出无奈口吻,道。
“我要你一个许诺,出去后也要保我周全。”纪瑶伸出手,与他手掌合在一起,终究不敢逼他太紧。
“我要你以神魂发誓。”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掩饰地笑了笑,道:“这是人族的约定方式,我们击掌了,就是做下约定的意思。”
“若是违背了誓言,必会遭到天打雷劈。”纪瑶恐吓道。
扶澜嗤笑一声,“有什么天道可以禁锢我的。可笑的很。”
纪瑶闻言,好心提醒他:“你还被困在这里哦。”
扶澜:“……”默默抽回了手。
解释清楚误会后,扶澜解开此地幻境,周遭景象陡然一变。
原本的陈旧婚房布置变为空阔大殿,看起来空间无限,让人难以想象,此地是在地底。
“这些都是你……”纪瑶抬头询问过去,看到扶澜银白色发色后一愣,一缕缕银丝垂落肩头,眉心有流水状的湛蓝花钿,一双灰眸格外多情。
“你……”这才是他本来模样。
偏偏,他穿着一身淡粉罗裳,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
“看我做什么?坐啊。”扶澜倜傥一笑,丝毫没有架子,还是那副戏谑模样。挥袖间,茶水已经摆好。“喝茶吗?”
“……不必。”纪瑶嘴里说着,还是默默接了茶盏。
本来还觉得他可怜,一看他过的如此滋润,原来的同情心顿时荡然无存了。
“是血脉封印。”扶澜靠在了秋千上,悠悠荡荡的。
“血脉……封印?”纪瑶感到疑惑。
“万维无界,此界为无间。”扶澜弹指间,桌上的茶盏,手边的棋子,门口的梅花,被召唤到面前。
“世人常道,浮生六记,为仙魔妖,人鬼佛六界。实则不然,在吾神看来,世上分为现世、隐世及无间三界。”
纪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知晓隐世和现世,却对无间闻所未闻。
她一直以为,她回到的地方是现世。
“无间生来有祭花神的陋习,”扶澜将他自己称之为陋习,轻叹一声,道:“吾神初时在无间降下神赐,以供其生生不息。却不料无间先辈卑鄙无耻,非但不知敬畏,反倒贪恋神赐的力量。”
所谓花神祭,不过是祭花神。
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扶澜掐指一算,恣意一笑。“半甲子已到,花氏族人血脉将绝。若非你来,不过百年光阴,我亦可脱困而出。”
“待到时辰将至,花氏遗脉被分而食之,这世上,就再无可能禁锢我了。”
“不过,利用了我几百年,这群愚民也休想就此了断。”
纪瑶心念一动,花氏族人……是指的花采儿和花容吗?这个村子里,姓花的也只有二人。
她只记得,花家兄妹救过她的命。
“等等,你说的是,他们会杀了花容兄妹?”纪瑶一惊,道。
“若不以苍生性命,何以祭祀神明?”扶澜反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绯漓就无需以人命祭祀。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方才的人,是你的意中人?”
“不是。”纪瑶回答的决绝,可她眼底分明有凄楚。
扶澜饶有兴致,停下了秋千晃荡,“你打算如何帮我?”
“你希望我怎么做?”纪瑶不答反问。
扶澜思忖片刻,手刃仇人之事,他定要亲力亲为的。那纪瑶所能做的,便只能是……
注意到他眼底诡异的微光,纪瑶立马识趣地自说自话:“我把他们带过来,任你处置。”
“还算你有点儿眼力。”扶澜颔首,给了她一个赞扬的目光。
他随意地躺在塌前,看着闲适极了。
“时辰不早了,不要再耽搁了。”扶澜挥袖过去,纪瑶只觉得眼前白光刺目,她一睁眼,又回到了原先的祠堂里,神像之前。
外面天色已经垂暗,一眼望去,好似神鹏低喙,巨爪笼罩整个村庄。
“花神节,到了。”纪瑶听到远处传过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之时,她蓦然意识到,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