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杨过过来,手里拿了一支小儿用的碧箫,黄蓉知道杨过近日开始跟着爹爹学音律也没多想,只当他想要勤奋练习,不想杨过到了近前,同她见礼便道:“师娘,我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吹给芙儿妹妹听。”说来这小儿的名字,也是有趣的很,她同靖哥哥因不知腹里到底是男是女,并未取名,但杨过日日叫着妹妹,说的多了,岛上诸人竟也觉得一定是个女孩,黄药师想着女儿的闺名“蓉儿”,配了个“芙”字,母女两搭在一起正是一朵芙蓉花。
自从腹中孩儿有了闺名,杨过每日里便正大光明的“芙儿妹妹、芙儿妹妹”唤起来,其实他心里更想唤“芙妹”,但此时芙妹还未出生,他们也并未订婚,“芙妹”二字叫出,郭伯母一定会有所察觉,故而只能暂时叫叫“芙儿妹妹”。
黄蓉瞧着杨过手里那碧箫嬉笑道:“甚好、甚好,正好师娘心里烦闷,过儿吹来我听听,瞧瞧水平如何?”杨过听了这话,扯了扯衣衫,摆出一个端正姿势,将短箫送到嘴边,呜呜咽咽奏了起来,黄蓉执首听着,杨过初初学会,功力还弱,气息不够,以她之水平听来实在不堪入耳,但对初学者而言也算不错,当下微微点头,待一曲结束,赞扬道:“过儿这曲子吹的甚好,你芙儿妹妹也很是欢喜,在我肚里欢喜的翻滚呢。”这话却是她骗杨过的,她怀孕才不过数月,离孩子落地还有六七月,如何就能翻滚,但杨过不知道啊,听了这话喜笑颜开,奔奔跳跳着翻了个跟头立在黄蓉身前,双眼中满是期许:“过儿再练练,明日再吹给芙儿妹妹听。”
瞧着小人儿认真期许的神情,黄蓉不知怎的心下微酸,似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神情,细想却又没有缘由,这一阵情绪来的快散的也快,便只当自己孕期情绪起伏变化,不再多想,拿了帕子帮他拭去头上脸上一块污渍,“小花猫,叫你妈妈瞧见又要说你了。”
杨过卖了个萌,搀着黄蓉起身,“师父又去临安府买吃食啦?师娘,你现下比过儿还馋嘴,哼哼,你才是大馋猫。”黄蓉自怀孕后,前两月每日里反胃,吃不下什么东西,这几日却胃口渐好了起来,每日里这也想吃,那也想尝,郭靖心疼她,每日里想方设法寻了回来,岛上没有的便现去临安采买。
“你师父买回来你别吃。”黄蓉戳了戳杨过额头,“师娘,过儿才是小馋猫,你原谅了过儿罢。”杨过抓着郭伯母的衣袖撒娇。“哼哼,还治不了你呢,小滑头。今日还学了些甚么,哪里不知说出来罢。”
一大一小随着海岛缓缓行着,杨过将日间课业中不懂的地方一一请教黄蓉,黄蓉也耐心为他解答。杨过聪慧,自从开了言便跟了黄药师学习,见识一日千里,但黄药师毕竟年纪大,有些事总爱云里雾里的绕,杨过时有力怠,偶尔也会寻郭伯伯、郭伯母询问,两人一个武略,一个文韬,倒也能教上一教。
顺着海岛行了不多时,黄蓉为杨过解答了今日课间的疑惑,问了明日的课业,又提了几本书籍,叫他饭后细细读过,为明日课业准备。杨过仔细应下。两人聊着琐事,听见穆念慈在远处呼唤两人用饭,方转身回返。
这几年穆念慈在岛上越发满足,心境、修为都有了不少提升,虽时常想出岛去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但过儿还小,她实不忍心抛下,只能按下心思专心照顾孩子,如今过儿大了,但黄蓉又怀孕,她更不便走,一心帮着照顾黄蓉。待杨过走到近前,瞧着他满头汗水,忍不住又呵斥了几句,“每日里小猴似的,跑的一身汗,臭不臭?”
杨过冲妈妈做个鬼脸,嘻嘻道:“过儿才不臭,过儿每日同师父戏水呢。”说着一溜烟跑进厨房去,黄药师、柯镇恶已经安坐其间,见他进来,温言逗了几句拿起筷子用食。杨过一边用饭一边讲着今日的好玩事,众人吃着饭,听着小人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饭后,杨过去书房寻了那几本书籍细细看起来,夜色渐晚,穆念慈同往常般进来帮他点上灯,瞧着小人儿专注的样子心下大安,“妈妈,你先去歇息罢,过儿看完书就去睡。”杨过合上书页,抬头望向穆念慈,昏黄的烛火照射下,眼前的女子越发美丽,今生的妈妈同前世的妈妈竟没半点相似之处,上一世妈妈总是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现在的她眼里含着笑意,便是呵斥他时脸上也满是慈爱,上一世的他果然是不懂事的,既叫妈妈操心,又叫郭伯伯郭伯母烦心,还总惹芙妹生气,他一切经历皆是自己活该罢了,只连累了芙妹无故遭难。
穆念慈伸手摸了摸儿子发髻,又替他摆正颈项中的金项圈,“妈妈不困,陪你坐会,这些日子学的辛苦吗?”杨过摸了下项圈,摇摇头扑到穆念慈怀里坐着道:“妈妈,过儿喜欢上学堂,黄爷爷教了过儿好多没有见过的物事,过儿很开心,过儿喜欢这里,妈妈,你别担心过儿,过儿很好很好,但是,但是妈妈你也要更好,这样过儿才会更好更好的。”
听着儿子的童言稚语,穆念慈心下汗颜,这些年每每同儿子说些体己话,总会变成小儿人安慰自己,也不知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妈妈到底是何种样子,倒叫他时时刻刻操心着自己。伸手搂紧了怀里的乖儿,穆念慈轻轻抚着小儿的脊背,“过儿,妈妈是大人,能看顾好自己,反倒是你,每日里上学费心力,累了困了要同妈妈或是你师娘说,你年纪还小,身体也弱,不能太累。”她时常被杨过刻苦进学的样子吓到,但这是孩子自己求的,她做妈妈的总不好阻拦。
怀里的小儿人点点头,“妈妈,过儿还差一本未看完,你陪着过儿好不好?”
“乖孩子。”穆念慈自然应下,杨过当即从她怀里退了出去,安坐在书桌前,拿起另一本书仔细瞧着,穆念慈拿过一件小儿披风替他盖上,自己也寻了话本瞧起来,不知不觉间竟入了迷,直待看完才醒过神来,一旁的书桌上书本累放的整整齐齐,小儿人早已沉沉睡着,小脑袋压在两只小胳膊上,鼻息时轻时重,身子微微起伏。
穆念慈放下书本,静静瞧着孩子的睡颜,蓉妹妹说的果然不错,得子如此,实乃她此生大幸。
书房门轻轻推开,穆念慈抬头望去,见是郭靖起身问道:“郭大哥,这般时候,怎地还不安歇?”黄蓉孕后睡的多,郭靖时时陪着她,往日里这般时候早已入睡,今日却……
郭靖走到书桌旁,轻手轻脚把杨过抱进怀里,低语道:“蓉儿见你同过儿的院子迟迟没有亮灯,叫我来瞧一瞧。”杨过在他怀里不安的动了动,郭靖立着不动等孩子睡稳,又等穆念慈拿了披风把他盖严实,方才缓步向外走去。
到了杨过卧房轻缓的放下人,见床上的小儿只是眉头微皱,并未醒来,郭靖舒了口气,“穆世姊,你早点睡吧,今夜我先守着他,等他睡实了再走。”
穆念慈瞧着孩子的睡颜,也不同郭靖争,毕竟论倔性,世上没几个人争的过他,当下为孩子掖了掖被角,自回房安歇去。
郭靖瞧着穆念慈离开,拉了杨过攥紧的右手出来,一股精湛的内力顺着相连的手掌往杨过体内流去,在他体内循环一周后又缓缓退出,小儿的手恢复柔软,自然搭在床上,呼吸也轻缓有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