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还有什么和喜爱的亲人相聚,能合家团聚更美满的呢。
倏然,奇犽想到了什么。
根据故事里的情节,小公主采摘十二朵百合花,是想要让哥哥们高兴。到头来,却为原本就不幸的哥哥们降下了女巫的诅咒。这是不是意味着心怀期待的同时,也会有突发性的灾厄在不远处来袭。
觉察出女仆近来状态不对的银发少年,说道:“舒律娅,你不觉得自己与小公主一致,最近很少说话,也很少做表情?”
“欸?奇犽少爷是在夸我吗?”世初淳摆摆手,否认这个在她看来非常荒谬的说法,“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平民哦。要说公主的话,奇犽少爷才是揍敌客家族当之无愧的小公主。”
迎接三少爷恼怒的眸光,世初淳屈服于三少爷的淫威,立马改口。“就当、就当我是小公主……”女仆顺从主人的意志说了下去。“那不就意味着我正在遭受着折磨,被众人架在邢台前拷问?”
这一点倒是没错。
“这也预示着有受诅咒的人,即将前来。”营救她出这一个群魔乱舞的魔窟,令她脱离这一场燃烧了经年的大火。世初淳眯起双眼,“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还有,我要纠正一点。”女仆举起一根手指,“上次我说的,公主相当喜欢自己的家人,家人是最重要的,这方面是有缺漏的。请让我临时打个补丁。”
恢复记忆的她,和没恢复记忆的世初淳,同一个故事背景下,产生的感悟总归是有区别的。
奇犽以为她要说关于国王的事,既希望女仆多说一点,又希望她一言不发,不要提到那个在他心中被划为与大哥相关的角色。
“我以为,小公主最重要的,是自由。”手指翻动着合并的书页,女仆的声音幽幽的,似午夜时分,于掌心之间流逝的月华,“性命固然珍贵,自由更具备意义。”
哦,她说得太多。
既不符合揍敌客家族扭曲的掌控欲,也不适合一位签了卖身契的仆人言行。
言多必失瞥见奇犽少爷黑下来的脸,世初淳当即选择闭嘴。把人气清醒了,可不贴合她哄人入睡的初衷。
她憎恨伊尔迷大少爷,恐惧柯特五少爷。纯粹的情感容易厘清,复杂的纠葛却无从解套。
三少爷、四少爷没有祸害过她,她因他们两人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在她走之前,她想最后一次让他们睡得安心。
及至孩童酣梦后的清醒,那是枯枯戮山大宅子女仆舒律娅的事,关她一个海阔天空的自由人世初淳有何干系。
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可别瞎掰扯了。
“舒律娅呢?”
银发少年捉住了仆人袖子,“假使你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羽衣,你也会做出童话里十二兄弟的公主、国王的王后那样的选择?毫不迟疑地从凡间飞走,前往遥不可及的天宫?”
童话和神话记混了吧,三少爷。
不要虚构些奇怪的情节出来,为她增添解释的负担啊。她根本没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衍生故事……
“奇犽少爷。”
世初淳沉思了片晌,给出答复。
“现实不是理想的童话,它远比天真烂漫的作家们书写出的故事残忍无情。”
她不是生来高贵的公主殿下,枯枯戮山却是实打实的,由林立的高墙构筑而成的城墙监狱。
没有人能代替故事里的主人公做出决定,讲述者也不行。
“狡猾的答案。”奇犽哼了一声,对女仆的敷衍表示不认可。
他抓住仆人拢在袖子里的手,触向她的脸颊。世初淳要躲,哪里比得上揍敌客家族成员日积月累训练出的速度。
他飞快地在贴身女仆左眼底抚摸了一下,由大哥念钉刺出来的暗红色蝴蝶刺青,顷刻鲜活得浸染了潮湿的暖色,随时准备着飞出面颊。
筛过窗柩的夕晖构成朱顶雀头顶的一抹鲜红,晚照描绘了女仆眉眼,为她的素颜着妆。世初淳骤然倒吸了口凉气,黑蒙蒙的眼珠子似被纯净的湖泊淹没,登时弥漫开一片水汽。
她半个身子都软了,微张着嘴,含着红色的舌丁,是在前几任主人有意训练下,时刻张合着,等着人去戏弄。
趁着女仆失神的空隙,奇犽郑重地做出承诺。“假以时日,我必当会打倒残暴的国王,接收被冷落虐待的王后,让她恢复成往日无忧无虑的模样。”
同样的,继承揍敌客家族血脉的他,也断然不会叫自家手把手驯养出的蝴蝶,在掌中独自高飞远走。
“假如有一天,我带亚路嘉离开揍敌客家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