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一下,正色道:“往日便罢了,眼下你怀着身子,多少也有些不便利,还有我若不在岳家那里露面,只怕有人会看轻你。”
她那几个庶姐庶兄,哪个不是豺狼虎豹,她在娘家那里待的不称心,这他是知道的。
听完,谢灵均颔首,郑重谢过,他打住她之话语,又道,“你生母那里……寻个郎医的事,我记下了。”
“你在辰国公的这几日,我会叫人过去。”
“你不必再寻到纪元那里,府里人多嘴杂,碎话也多。”
他沉吟片刻,如此提醒了一句。
谢灵均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他这分明是怕她生事,给他丢了脸,心不自觉便似垂了下去,不知为何,是那样空落落的,仿佛再也不会去期待任意之事了,抬眸却是轻轻的一句。
“谢过大爷。”
“应当的。”他启唇,说完之后,再无停留,大步走出了院门。
谢灵均扑了下眼睫,由侍女过来替她净过手,静了一下,她便道:“收拾一下,尽快回去,就今日吧。”
杏颜手上还捻着三两枝木芙蓉,正欲放进玉瓶中,闻言,投来不解之神情,“小姐方才不是与大爷说明日吗?”
谢灵均未应,掀开珠帘,自己进了屋内,随意收了几本爱看的书卷,待几个侍女收拾完毕,已是晌午了,她午膳也是未用,唤了人御了马车过来,上去之后,便很快出发。
终于,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她总算是回到了近半年都未曾涉足的辰国公府,因先派了人过来,小娘身旁的刘嬷嬷早就等在了门口,谢灵均一下马车便奔了过去,扑进了她怀里。
“哎呦,我的小姐,您如今双身,可金贵着呢,慢来,慢来 !”
刘嬷嬷细细叮嘱,喜上眉梢,笑容怎么也掩不住了,又问了几句她的孕事。
一说到此,谢灵均便又哭又笑。
这肚子里的娃实在闹腾,她孕吐不止,方才坐马车之时又吐了好几回,这会儿到府里了,倒安分了许多,她人也感觉舒畅精神了。
刘嬷嬷一听便道:“妙哉,这孩子看来也知道是回了自己的家了 !”
“可见是个顶聪明伶俐的 !”
谢灵均笑住,“嬷嬷可真会玩笑,他才这么丁点大,哪里看得出来?”
“哪里会看不出来,光看祁大爷就知道了,此孩子必定聪颖过人,不过看他折腾你的劲儿,必定是个混世魔王。”
她说完,不禁又是惊讶,“你自小就柔顺听话,大爷也不似乖张之人,怎么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这么混了,也不知是随了谁?”
谢灵均心想,自是随他爹了,只不过他平时装的太好,竟把嬷嬷这样一双慧眼都瞒了过去。
她兀自笑了笑,又闻得刘嬷嬷啧啧了两声,“小姐你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小的时候真是跟只糯米团子似的,谁见了都想香一嘴,那大爷又是一幅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相貌,这孩子要是生出来还不知会怎样好看,他真是聪明,知道投在你肚子里 !”
谢灵均默了默,不由自主地思及前夜梦到那个小人,的确是好看极了。
不知待他出生之后,是否就是那样的相貌……
正沉想着,刘嬷嬷侧身过来,“小姐,有件事,务必要教你知道。”
谢灵均见她神色郑重,抬起水光杏眸,立即催问道。
刘嬷嬷换上了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屏退了周遭的侍女,连杏颜也是唤她退下,这才从袖口之中拿出一个信封。
上面干干净净,只有一点指甲大小的漆黑的蜡影,可见写信之人的无比珍重,底下写着一排整齐的小字,并不惹眼,可是谢灵均还是一眼便望到了。
——春祺夏安,秋绥冬喜。
“小姐,你想必已是猜到了,这是何人的来信了吧?”刘嬷嬷如此说完,又是叹息。
“这信到的时候,夫人她命我即刻烧了,不欲令你知道,怕你徒增烦恼。但我实在是不舍,那位真是顶好顶出众的郎君,连我都未有忘记,更何况是小姐你。”
“于是,我自作主张便留下了这封信。人终此一生,不过是匆匆几十载,此间真言难尽,真情寥寥,此是年少情重,更是千里迢迢送信过来的,我实在是不忍。小姐你勿怪我。”
听完,谢灵均静默了片刻,随后粉面之上露出一缕笑意。
“嬷嬷,我岂会怪你?”
“只是当年有一事,我未教你们知道。他是亲口拒了我,道我会错了意。”
尽管过去了三载之久,那刻,她还是感知到了心脏隐隐作痛之感。
随后,她隐下思绪,对上嬷嬷震惊的眼神,轻叹了一声,将信拿来,立即撕了。
“他如今写信而来,大约也是以兄长之身份,来问候几句罢了,想必也是不止问了我一人。只是,我又何需要他这样一位兄长来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