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从睡梦中醒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寝室的另外三个女孩已经起床了,她们抖动毛毯的声音惊醒了爱丽丝。
爱丽丝从床上爬下来往狭小的窗户外望去,敦刻尔今天依旧是浓雾弥漫,马路对面的建筑看过去都隐隐约约。
孤儿院起床的铃声还没有敲响,但是今天所有的孩子都起得比较早。在这个初夏,孤儿院组织了每年一次的郊游活动,去海边的村庄。
爱丽丝在5岁时来到这所孤儿院,如今已经12岁了。她父亲是敦刻尔东区一家钢铁厂的职员,在机械检查的工作中意外去世,在那之前她乡下的祖父祖母早已相继因病去世。至于母亲,爱丽丝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所以,在她成为孤儿的三天里,钢铁厂和政府火速办完流程,她入住了敦刻尔东区蔷薇巷54号沃尔夫孤儿院。
孤儿院的建筑很破旧,斑驳的墙面总是掉灰。但孤儿院干净得一尘不染,孩子们在生活上勉强得到了合理的精心照顾。至于精神上,这里总不是什么能活得开心的地方,管理很严格,大人们都很凶,气氛压抑阴沉。
爱丽丝从三楼走廊尽头的盥洗室出来时,碰上了从二楼洗漱回来的肯恩,他脸色阴沉,肯定又是和约翰那群人不对付。
肯恩·里斯特瑞思是爱丽丝在这个孤儿院唯一的朋友,他皮肤白净身材瘦削,有一头黑色的微微卷曲的短发,是个非常好看的男孩。
女孩们大都住在三楼,男孩们住在二楼,肯恩作为一个男孩却独自一人住在三楼尽头的小房间里,是因为他和其他人合不来,而哈金斯夫人觉得他是个需要隔离的危险人物。
哈金斯夫人是这家孤儿院的总管,一个脾气暴躁的中年女人,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发不完的火。
当他们两个人收拾完一起下楼时,在楼梯上就碰见了约翰和他的两个跟班。两拨人默默对视着,彼此眼神里透露出的都是嫌恶。
约翰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在这个食物并不充沛的孤儿院,他长得比孤儿院其他同龄人更健壮,爱丽丝觉得是因为他总趁大人不注意时,抢小孩子盘子里的食物。
约翰和他们同岁,在同龄人、以及年岁更小的孩子面前,一向以老大自居。
很巧,肯恩也喜欢别的孩子都听他的。
约翰用他的拳头让大多数孩子不敢反抗他,而肯恩总是待在阴暗角落,用他的特殊能力报复那些孩子。约翰的暴力是有机会被大人制止和惩罚的,但是大人们很少能抓住肯恩干坏事。
一个地方不可能有两个老大——约翰和肯恩两个是死对头。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去郊游,因为英斯特的义务教育,只执行到十二岁,就在每年6月末,有一场全国范围的升学考试。
考得上且家庭有钱的孩子,可以去上中学。考不上但家庭有很多钱的孩子,也可以去上中学。
对于他们这些孤儿,也有免费上中学的机会,那得相当优秀才行。但这所孤儿院里,目前还没有出过那样的人才。
孤儿院的孩子们在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就会被派到附近的工厂做童工、学徒、或者别的什么,如果你能自己找到工作的话。这不容易,这个国家的经济状况一年比一年糟糕,经济萧条已经十多年了,一点不见好转的势头。好在这是一家政府出资的孤儿院,食物不太充沛,但起码还不会让孩子们饿死。
为了让这两个人少起一些摩擦,爱丽丝总是用,过完这个夏天,约翰就会去工厂当每天工作不超过12小时的童工,来劝解肯恩——有点作用,但效果不大。
以肯恩聪慧的天资,说不定能够成为这个孤儿院第一个去接受中学的人。至于爱丽丝自己嘛,那很难,课程在肯恩的帮助下学得都还不错,但没好到一定有学校愿意免费让她上的水平。这也是爱丽丝忧心忡忡的事,他们距离中学入学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爱丽丝既不想去纺织工厂修补快速转动的螺机上的线头,也不想去制胶工厂粉碎骨头。
等吃完早饭,孤儿院用了一辆双层大巴装着这些年龄还不大的孩子们,顺着孤儿院门口的莱珀茵河一路往东,来到一个临海的背靠悬崖的村子。
爱丽丝已经来过这个村子好几次了。这里的海滩没有她在童话书上读到的沙滩、椰子树、连贝壳都很少,只有嶙峋的礁石滩和高耸的悬崖。
巴士开进了村子里,孩子们一个个从车上往下跳。
哈金斯夫人叮嘱道:“你们可以吹吹海风,呼吸呼吸大海的空气,看看海浪,但是——”
“不要离海边太近。”孩子们齐声抢答道,这是哈金斯夫人每年都要说的话。
爱丽丝和肯恩离开人群,爬上村子后面的山崖顶,从山崖上往下面看,也许有几百米高!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像是被海浪劈开,一分为二,两面白色悬崖中间是一条狭长的海沟,海里面有黑黑的山岩,应该是从悬崖壁上脱落下去的。下面漆黑的海水里耸立着嶙峋的礁石,疯狂的海浪拍打在上面激起白色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