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没想过入仕为官,更不知道还有武举这东西。白朝驹叫他去上武学,他就去学了,学着学着,就跟着大家一起考了试,这似乎是好事。可刚刚陆铎的话,让他迷茫起来。
倘若入仕为官是作为御前司,做和朝凤门一样的事,他一定是不愿意的。
为皇上杀人,还是为师父杀人,在他看来没什么两样。他都不喜欢,他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他宁愿当一个飘荡世间漫无目的的鬼魂,也不愿当别人手里的刀。
如果非要当刀的话,他希望挑个自己喜欢的主人。
他还是可以选的。他可以放弃殿试,甚至离开京城。放弃殿试并不难,可是离开京城?
他看到那个站在公主府门前的白色人影正对自己招手。
白朝驹已经很久穿回白色的衣服了。先前在国子监读书,他都是一身深色头戴儒巾,一副书生的样子。
他现在终于摘下帽子,露出脑后桀骜不驯的头发,加上一身潇洒的白衣,又回到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要参加殿试了。”他说道。
公冶明看到他嘴角微扬,眼眸弯成深邃的弧线,脑袋微侧地看着自己,一脸期盼。
“祝贺你。”公冶明说道,不由自主地弯起眼睛浅笑了下。
“你要怎么祝贺我?”白朝驹问道。
嗯?祝贺还要准备什么吗?公冶明愣住了。他看到白朝驹笑得更开心了,张开手臂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算啦,等你去参加殿试的时候,我会给你庆祝的。”明朗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公冶明心中的话一下就被堵住了。
他本来想和白朝驹说说,关于放弃殿试的事。
可是白朝驹说,要给自己庆祝参加殿试的事。
他还是很想得到这份庆祝的。那可是自己喜欢的人,要给自己庆祝。
尽管公冶明知道,白朝驹只是把自己当成弟弟来看。他不喜欢当弟弟。
可他的确从未有过哥哥,从未有过这样普通又温暖的亲情。
“嗯!”他对白朝驹用力点了点头。
白朝驹去殿试的那日,是四月初一。
策论完毕,便是评定三甲的时候。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
此次的状元,未等陆铎宣布,众考生心里也有了定数。方才的问答中,有一人不论思辨亦或口才都格外出众,那就是林挚。
而陆铎宣布的状元,果然非林挚莫属。
榜眼则给了八股文做得最好的一人,名为裴清原。
接下来要宣布的是探花。
事实上,当众多考生刚进殿内,还未开始策论,陆铎便大抵知道此次的探花是谁了。
探花探花,当然是样貌第一。陆铎一眼就在众考生中,看到那个样貌格外俊朗的年轻人,甚至还有点眼熟。他回忆了会儿,依稀记得此人是陆歌平引荐的。
陆铎看着名册。他先前并未仔细看过他的名字,只知道读音。圈定他为探花,需仔细将名字誊写出来。
姓白,名朝驹,字空谷……?皎皎白驹,在彼空谷……?阿皎?
陆铎的双眼忽然间瞪大。他缓缓看向那个低头的少年,沉声问道:“你可认识阿缨?”
底下一片寂静,无人答话。
“白朝驹,朕问你,可认识阿缨?”陆铎沉声道。
“鄙人不认识。”白朝驹低头答道。
陆铎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姿态很坦荡,肩膀松弛,没有丝毫畏缩之态。
莫非是朕多心了?陆铎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李默是你什么人?”
“回皇上,鄙人在平阳公主手下做事,李默亦是鄙人恩师。”白朝驹答道。
十年前,陆歌平就和李默交情颇深。朕竟不知道,李默辞官后,还在处州呆过一阵。陆铎心想着。
可是李默,和朕爱子的死脱不开关系。当年朕被俘后,就是他的手下没护好太子。
而你,白朝驹,当然不认识阿缨?不认识太子陆濯吗?
你当真敢犯欺君之罪?
陆铎眉头紧锁,注视着众人之中的白衣少年,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