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琅偏偏剑走偏锋,语速比以往要快:“我以为你要给我翻脸。”
方可望不明白,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翻脸?”
“我也不知道啊,”齐琅眼神不受控地挪向方可望的方向——她正踮起脚尖搭衣服,棉质短袖因受力而向上挪了几寸,露出腰间的皮肤,而小腿肚也因用力而显出薄薄的一层肌肉。
齐琅眼睛一闪,将视线移回来,补充说:“也许可能大概是因为上次我离开时,你脸色不好看。”
其实有更敞亮根本的答案供她回答,比如她应该问方可望你跟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或者换一种问法,你们谈的什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听。
但这种程度的坦诚相待不太适合现在的她们,她对方可望也不过是常常想起。
方可望搭完衣服,洗好手走到齐琅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慢悠悠地拆在桌上放了许久的棒冰,出一口气:“你不要多想,那天情绪不好不是因为你,你很好。”
齐琅“哦”一声,没往心里去的样子。
气氛一时静下来,她左手撑着沙发垫晃着腿,状若无意地瞥一眼旁边人,然后心不在焉地扫视周遭的装潢,一不小心就咬掉了最后一大块冰。
滋味实在不好受,她微张着唇,试图哈气慢慢融化它,结果顶着方可望惊讶的目光,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囫囵吞了下去。
方可望看她冰得不行压根没心思笑,慌张地跑去给她接温水。
一来一回齐琅早就不难受,反倒替她拿起桌面上她拆到一半的东西,催促她:“你快吃,等会冰淇淋要哭了。”
方可望端着杯水伏腰站在茶几前,无奈看她张慌发急的情态。
她忽然间错误地想,齐琅无论怎么讲都要比她更可爱,比如这人催她吃冰淇淋的姿态都绵绵,动词用得甜腻腻,好似在讲情话。
方可望没有办法,当然只能照做。
室内温度不算燥,窗外的晚霞是像奶奶说的那样行千里,窗框都框不住。
齐琅欣赏了半晌,思叙很自然地从夕阳转到曾在社交软件上看到的朋友们发的日照金山景观的照片上。
那是一次冬令营旅行,国际部的老师把目的地定在距离家乡两千多公里的地方,目的是为了让一群未来要去到世界各地的小孩领略祖国海拔最高处的河山。
她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同行,在家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
当时那条照片帖子底下很多同校的学姐学长跟帖说这种景观很难得,需要运气和智慧才可以看到,更有甚者直接艾特她,遗憾道琅琅没有跟着去。
现在跟方可望坐在一起,看着哪里都可以看到的最最普通的火烧云,也不觉得曾经错过的美景是多么珍稀曼丽而不可得了。
方可望吃到一半,擦手心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你干嘛给我买棒冰?”
她并不喜欢吃过甜的东西,以前别的同学送她从来都是拒绝。
谁料分身赏景的齐琅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当然是因为我也喜欢你。”
她乱用词的缘故,方可望明显被噎住——她没想到早前自己的出格描述变成回旋镖,一时居然忘记反应。
齐琅逗完她已然冷静下来,转过头抿着嘴拍拍她的手臂,安抚一样的口吻:“好啦好啦,是犒劳犒劳你。后来我有去画室,发现你又返回去了一次,非常非常感谢方同学,非常、非常。”
“所以你有画新作品吗?”方可望避开她一连串的感谢,挑着问道。
齐琅瞄一眼她,端起水杯抿了两口,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承担不住审视目光,坦白说:“你还好意思问,你不去我哪里有心思一个人跑学校画画。那位同学告诉你了吧?我还去你们教学楼找你了,蹲点蹲很久,谁知道小天才从来不补课。”
方可望没再说话,只是移情一样地想起她在七月份的花架下喝绿豆汤,记挂彼时清晨的甘甜和印花睡衣上的花瓣。
她没必要道歉却还是道歉:“没提前跟你说,不好意思,本来打算在你约我去你家取画材的那天早晨就跟你报告一声,谁知道喝了碗汤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齐琅好笑地看着她,真没料到她会为自己日日喝的甜汤魂牵梦绕:“呀,早知道你喜欢喝我就天天给你带。绿豆汤不算数的,那是因为你是我宝贝,我奶奶爱屋及乌。”
方可望再次被她打败,学她一样一口气吞掉剩余冰块。
她想告诉齐琅,宝贝也真的、真的不可以这样用。
当晚方绮凌晨才到家,方可望听到玄关的动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啪”一下拍开灯,站在房间中央冷静地说:“我明天去上学,你改天去曹老师那里缴费吧。”
方绮明显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句好。
方可望很满意,转身进房间打算继续睡觉。
五分钟后方绮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外面人像是在刷牙,声音有些含混:“方可可,怎么突然想通了?”顿了一会她接着说,“如果为我的批评的话那完全没必要,你学习我没操过心,今天中午就是发了个臭脾气。老师那边一直催的话我也有说法,你保送名额已经拿到,今年冬天可以直接参加院校面试,补课培优再参加高考不过是最后一条退路,我可以去跟曹老师谈。”
方可望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播放今天下午时齐琅对她说的那句“你不去我哪里有心思一个人画画”。
不不不,方绮讲的统统不对。
为什么要去上学?当然是因为要让俏琅琅愿望成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