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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娇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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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坐镜台,绿云梳开,凡尘苦海,寒风吹来,清泉潺潺,荒野凋败。

梦中慷慨,一梦枯骨埋,再梦乡音改,三梦九世态,醒否来,湿襟怀……

寒寻芳目露叹意,看向有些疯魔意,垂首低眸、卑微之态尽显,然自幼一心护他的欢场女子,不应答。

反是那鸨母所谓贵人冷言吩咐红娘匐在地,替他穿上金丝面的鞋履,一幅倨傲矜贵的造作样地招手,踩上红娘薄瘦的背脊。

“这地砖太凉,需你来替我暖暖脚,”凤眼上挑的厉害,惯是平日里不正眼看人的架子,朝寒寻芳笑脸嬉皮地亵谑,“今夜,美人同本公子共赴良宵,如何?”

寒寻芳未动,抿唇笑了一笑:“不如何。”

“公子眼下青紫,像是虚鬼,再不多去看看医郎调理养生,怕是没几日好活,也无福再消受美人恩。”

沉溺酒色的纨绔子弟闻言暴怒大骂,跳脚反倒伤折腰骨,龇牙咧嘴地狠狠踩跨红娘的背脊,扶着腰使唤仗人势的高壮侍从把他摁在地上。

青瓦砖铺就的地渗着雨季的寒湿,寒寻芳被压挤贴地的颊面冷麻,他迷蒙间听见乐娼的弹奏乐声的哀泣,作乐的欢声极力遮掩血泪。

为首高门贵子的金缕翘头长靴踩碎了红楼小娘的背脊,昂贵镶金的碧玉簪尖划破莺燕如花的娇容。

“勾栏瓦舍里生的贱种,烟火地供人弄的玩意。”言语的人狠啐了口,不休地骂嚷,“万人骑千人枕的奴牲,搁这同我装清高摆谱子,不想想自个官婢子生的贱籍身份,能伺候我,是你娘两这辈子顶大的福分。”

家中主母早逝无子,父无续弦,姓霍的虽是庶出却为长子,生母虽为妾室然与其父竹马青梅,深得宠幸,自小得父母溺爱,无人好生教管,加之连年家中封爵进官,愈发跋扈张扬。

人面衣冠不如兽的府官庶子相貌、身量都不差,只连年的酒色虚耗掏空身骨,面骨发黑嶙峋,靠补药吊着精神命,下边早是不行,空以器具变着花样折腾楼中男女餍欲。织锦华袍空落地套在一幅虚架子上,荡荡的显出几分滑稽。

“干干净净地从了我,若得本公子欢心,待过几日,本公子一高兴,替你赎了身、脱了贱籍,入我府中,做个侍君,日后好生伺候,享尽金银富贵、玉石锦衣,远好过留在这红楼之中苟且,受千人万人欺压。”

虚飘地落座饮茶,作样地挥手教侍从撒手,映着寒寻芳的浑浊眼珠里竟透出些怜悯可惜。

“寻芳,想想你娘,还在床上躺着熬着,没钱抓不着药,治不了病啊。”一旁的鸨母卖笑赔罪,赶忙打开那下手没轻重的家丁,扶起寒寻芳,心疼地捧着他压红的脸蛋,轻揉又吹气的,生怕毁损好皮囊,问暖嘘寒,又似朝那庶子说,“没伤着脸,也没伤着身子。”

“还能伺候?”

“能能能!自是能的!”鸨母连连拍胸脯打包票,色衰垂老的脸,殷红的水粉胭脂簌簌下落,忙的扶好头髻险些歪倒的艳红大花。

凑至庶子身旁,哄劝赔笑,使眼色教另外两侍候的姑娘将瘫地的红娘拖走,指着寒寻芳道:“待收拾妥当,乘上花轿,夜里送去公子府里伺候,只要公子替他赎了身,那身契定死,到了您的手里,到时您想如何便如何。”

“这小子虽是个清倌,好歹是自小在楼里大的,他娘当年也是楼里响当当的头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好用着呢。”

一掠叶眉,双目如墨清明,勾诱的薄唇不染自殷,柔面白肤,因自小习练剑武,身段纤韧,自是讨人中意。

“鸨母还记得我娘呢。”久不出言的寒寻芳嗤笑不已。

欢场清倌人终沦妓娼,他的亲母便是为在这食人地养活他,又请故人偷授他剑术防贼保身,不得已接了不该接的恩客,才早败了身子得了烈病,教人抛在破柴房硬生生拖得无医可救。

一言堵得鸨母语塞,未等众人,寒寻芳忽猛地窜起,迅速夺过侍从手中沾血的簪子,对准那怏怏的病客,疯癫般地大笑,骇得周旁人连退。

“我娘早死了,她骨头都烂透了,我还在乎一具腐肉死骨做什么。”他笑着笑着咳出满地沫肉黑血,唇面发青紫,犹如阴冥上俗世的鬼煞索命。

“我今日若是死,也要拉你这牲畜偿命。”

腥血肉惊得那病秧子大喘气不顺,犯了旧疾心病,两眼一翻白,晕厥倒地。鸨母更是颤巍腿软,欲要逃却不慎滚下楼去。他未曾手软,手中钗贯穿侍从的脖颈,朝那畜牲的心口、主脉狠扎数次,血溅满身。

杀了府官宠子的寒寻芳心知今日若不从恐难活命,与其受辱不如放手一搏,故早早吞了毒。浑身血污的寒寻芳犹如恶鬼临世,狂笑着甘愿被赶来的府兵制住,拖丢进地底阴牢,被灌下大量的解毒药汤,竟命硬未死。

隔日遭府衙栽赃陷害压入监牢,先是判了腰斩的死刑,府官买通太守,竟改判烙刑且贬为军侍,发配至寒苦的北疆专解戍边将士或异族人恶欲。

至他被押解至北疆,途听北翟守将早同边敌勾结,皇城路遥,府官难缚,任其搜刮。北翟守军本就多异族,年节扫荡边地村落,更同反贼共庆,军中姿容姣好者任其挑择掳走,如牲畜般押在牛羊群中,随时供任享用。

散兵正苦于欲盛难抒,无数被掳来的百姓成假俘虏充为军倌,供军中任意亵玩。他被充作军侍,黄昏夜下被人拍下首夜,洗发净身,在军帐昏灯下砍断熏心将领的孽.根,捅塞进恶臭嚎哭的嘴,脚踩口鼻令那断根的孽障气绝。

“想逃出生天,只能靠你自己。”

腥血溅满面颊和身上薄衣时,他想起了少年的这句话。

合州细蒙的烟雨里,少年择了块宁地,置办一副黄木的棺材,替他掘窟立碑,葬下他的亲母。

故时至今日,他尚牢记少年的劝言。

他一把火焚了将领的大帐,置身于熊熊烈火间只觉得寒凉刺骨。

四更敌军里应外合火烧攻营,他捡了把剑,从血海尸堆中杀出。颠沛回合州时,他逢寒食清明,祭拜亲母的坟茔,未见杂草长,包堆土见新。

寒寻芳猜,他来过。

他挖出埋藏土中的古剑,趁夜屠尽府官家邸内作恶之人,分尽库中藏财予受难姬妾、奴仆,以血为墨挥毫作状书,同府官的人头钉于府前牌匾之上。

告府官在朝为官,徇私枉法、与奸勾结,剥削百姓搜刮民膏,贪赃无数,有甚者逢雨季竟为牟利暗毁堤坝,致使数十万方民失所流离,监守自盗,私押官粮偷换良米,谗言惑众陷害忠良,谄媚阿谀欺君罔上。

在家为长,家私万贯挥霍无度、官商相护富贵攀比,虐杀妻妾、少童,强抢良家人亡家破,害命谋财、投冤无门,溺宠子女、教养无方,骄横蛮霸,仗势欺民、赖账赊款,迫人母亡,桩桩件件,擢发难数。

被糟蹋的良家闺女嘤吟,娇花般玉肤青紫痕红,垢面蓬头衣褴衫褛,顾不得涕泪,捧着满掌的宝珠金银,跪地哭求他寻睢溪下流畔郭姓的人家,赠财告丧。

“公子呀,救命的恩人,奴回不了家了,这些钱财您收着,替奴回家望望老父母亲和昆弟姊妹吧。”

龙息劈打,他救命却无法救心的十数男女纷纷投井、自缢。他转身离去,同那些失了至亲的人家递了钱财、道了谎。

尽皆是苦人家的儿女,在外做工得了钱,一切还算过的安好。

跃登鼓楼巅,明赫迎风望着不远烈焰滚着熊熊火烟,寒寻芳难得露笑,灌了大口的白酒酿,烈性的苦酐与白米酿的腻甜淆杂,他不敢靠的过近,隔距半身远眺。

那是襄郡王杨家的府邸。

二人间重逢相见,未发一言,少年摘了帷帽,唯瞥了他腰间的古剑,道了句安慰。

事到如今,所谓罪孽多一件少一桩都已无大干系。

他掐挥剑砍下府官庶子头颅时,望见两颗浑浊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冷面冷眼的模样。他到底是被判叛国杀将、灭门嗜血等十恶难赦的逃犯子,通缉的告示张贴满街,追杀他的秘令一刻未歇。

抬头仰看灰蒙的天空,雨丝入眼,微痒。

倘若幼时死在拍卖堂众人的棍棒下,或是早被红楼里扭曲心神的阿姊们折腾死,不走这荒唐一遭,境遇倒也不至于多好。

白酒酿的烈气过弱,他少尝出味,换饮白烧烈喉,藏身逃亡的日子里,恰好挟持一千宁境小宗掌门之子,早年听少年谈起,心存一丝重逢的希冀,遁进所谓无战圣境,不经心地挥剑,平踏衰宗,苟存门下。

被小宗围杀时,寒寻芳内心极静,他瞧着面前的横尸与血流,心想这世道无论何处,皆应是如此。

他杀名在外,本意欲隐居苟活于空山,直至听闻平秋开山,褚清衍找上门,道故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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