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欣琴挣扎着在人群中蠕动,想要上前。
密集的人群像是黑云压城般挡在面前,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
她的肩膀不时被人撞到,她的脚步不时被绊住,但她没有停下,就像是心底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驱使她向前走。
“抱歉,请让一让。”季欣琴的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喧嚣声淹没,一种在心口的焦虑在暴动。
终于,她艰难地来到了前面。
但没有想到的是,那竟是一个她永远不愿在噩梦中重温的场景。
她最好的朋友,顾沫,躺在雨中的柏油路上,身体被鲜血染红,一动不动,只有那苍白的面庞上沾着泥土和血迹,格外凄凉。
不,这不是真的。
季欣琴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就像要断气似的呼吸着,离猝然晕厥也只有一线。
她强迫自己站稳,一步一步地颤抖着靠近顾沫的身体,嘴里还在不停重复着:
“我是京医的医学生……我要救她。”那是她唯一的念头。
急救的本能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尖叫,心肺复苏,人工呼吸,还是止血……但所有的知识在这一刻似乎都离她远去,她的双手颤抖着,沾满了顾沫的鲜血,心跳在耳边轰鸣,几乎要盖过所有的声音。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在不听使唤地行动。
“我要救他,我能救她的……她不会有事的……”
雨,在此刻变得猛烈,狠狠地打在二人的身体上,马路中央,只有两个卑微艰难又弱小的身影。
在这场飞来横祸面前,她们是那么无助。
“没事的,没事的………”季欣琴已经陷入不可自拔的迷宫,那骇人的心魔,蚕食着她的理智。
突然,有个男人从人群中冲出,狠狠地束缚住季欣琴那慌乱的手臂,阻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你知道你这一手下去,对一个在死亡线挣扎的人,意味着什么吗!你是一个医生!”他的声音坚定而严肃,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医生,没错,我是医生,我要救她!被车撞了,是这样子……”季欣琴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还没从疯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沾满血的双手不可控地乱动。
“被车撞了?”对方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一把把她狠狠地拽到一边,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个姿势明显是坠落导致”,只见他熟练地进行起一系列抢救操作。
他的手法专业而迅速,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接近。
“伤者情况如何?”一名急救人员问道,他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怀疑是坠楼,意识已经不清醒,呼吸不顺畅,可能出现的情况不排除心脏破裂,心包填塞,姓名年龄不详。”那男子的声音冷静而沉着,尽管他的心中也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季欣琴愣在一旁,无力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自责和痛苦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是一个医学生,却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最需要她的时候,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判断。
什么京医女学霸,国医奖。
她看着那个男人和急救人员一起将沫沫抬上担架,自己却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差点闯了更大的祸。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
…………
“这样胡乱施救,她真的是医生吗。”
“就是,有这样子的医生,以后医院也不敢去了。”
“她刚刚说是京医的?那不是名校吗?名校的学生这么不靠谱?以后我可得盯紧我家孩子,上了大学可不能松懈。”
“这样的人怎么上的上京医的?”
“唉,书全白读了。”
……
顾沫的情况让不知所措的季欣琴悲痛欲绝,但路人不知情的恶意吐槽更对她来说是更加猛烈的二次伤害。
她感到头一阵剧痛,心跳呼吸也变得急促,想要努力保持清醒,害怕下一秒又会因为激动而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立刻前往最近的京医附属医院,快!”只听救护人员一声令下,那冰冷的救护车后门“啪”的一声关上,将季欣琴和顾沫无情地隔绝开来,然后急促发动,一秒也没有犹豫。
救护车的呼啸声缓缓在雨水中消逝,周围凑热闹的人群也在尽数散去,灰暗的路面回复了以往的沉寂。
只剩季欣琴一人在雨水中呆呆地伫立。
手上的鲜血,混合着雨水,一滴一滴地淋落在地上,被稀释成淡红色。
她的眼睛通红,但是那一腔痛苦与愧愤,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感到如此失望过。
她慌张地感到京医附属医院,发了疯地找,一层一层地跑,没有等电梯的心思,即使精疲力竭,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冷白的地板上,同时落下的,还有夹杂着各种情绪的泪水。
最终,她定定地用胳膊支撑在急症室的门口。
一行滚烫的泪水稀溜溜地从眼角滑落。
“节哀顺变,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的,是曾经带过顾沫实习的医生。
“医生,求你了,你再救救她吧,我女儿,她连我做的一口热乎饭还没吃上……”
“医生,求你再救救我姐姐吧!她肯定还有救的!”
“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该死,我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