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着岔开话题:“我记得那次遇袭回来,你的头发也只剩半截了,看来作为你的头发真是命运多舛啊。”
山秋一怔,神色不自然道:“是啊,命运多舛的头发。”
我又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三殿下了,你喊我名字吧,秦棣。”
既然我被父皇舍弃,那天家的司姓我是再也不能用了,那我就用秦姓活着吧。
秦棣,没有压在心头的仇恨,没有无法复仇的无力,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百姓。
苏姑姑也唤我一声秦公子,山秋喜欢连名带姓的唤我秦棣哥,附近的百姓都唤我一声秦兄弟,渐渐的再也没人唤我一声三殿下。
开春后,山秋将我介绍给镇上的教书先生,她解释道:“范老先生年纪大了,秦棣哥学问好,不如看看能不能留下当个先生?”
我抿着唇角,倒不是不愿意,主要是因为担不起山秋口中的学问好,他的确自幼同皇兄一起去上书房,可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着实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范老夫子年近七十,胡子眉毛已然全白了,他勉强睁着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开口道:“老夫来考考你,“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小公子是怎样理解的?”
这个问题怎的这般耳熟,竟是那日山秋第一次上书房袁先生问我们的问题,我努力的回想着皇兄那日的回答,道:“这句“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这句话出自《礼记?大学》,对于自己所喜爱的人,要能了解他的缺点;对于自己所厌恶的人,要能看到他的优点。看待人或事物要秉持客观、全面的态度,不能因个人的喜好或厌恶而片面地评判。”
我的回答范老夫子满意极了,大约他自己的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学问,竟然真的被我糊弄住了,就这样我成了镇子里的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
年少轻狂总觉有通天之力,而今历经沧桑我学会了脚踏实地,我开始读书,有时通宵达旦只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白痴,可山秋却逢人赞赏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我哭笑不得。
其实我好像在山秋的眼中从来不是纨绔子弟,她总觉得我是谦虚,觉得我无所不能,于是我打趣问她:“那你当初见我为什么吓成了小结巴?”
山秋有些害羞,但还是解释道:“因为你和太子殿下都很凶啊,一点都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住嘴了。
我想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再也不会骗她去清园,害她淋雨大病一场。
自从我当了教书先生,媒婆望风而动,时常呆在药房里堵我,尤其是我这张招桃花的脸,堵的我不厌其烦,若是换作以前的我,定会让人板子伺候,可现在我面上含笑心里磨刀。
我桃花运一多,小药房的生意越来越好,山秋竟然还为我准备了一些俸禄,我手里拿着俸禄,咬牙切齿的问:“这是我出卖色相赚的?”
山秋一本正经道:“不是,我们开的是药房。”
我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给我银子?”
山秋面不改色道:“连财神都需要供奉,你一来药房的生意就好了起来,你不就是我的财神爷吗?那自然是需要供奉的。”
我发现山秋脸皮挺厚的,也挺讲歪理的,全然没有了在宫里的小心翼翼,宫里的那只战战兢兢任人欺负的小白兔一下子就成了宫外狡黠的大灰狼。
不过比起娇弱的小白兔,我更喜欢这只明媚的大灰狼。
苏姑姑似乎也彻底放下了对我的戒备心,这段时日来对我的婚事颇在意,甚至偷偷替我打听了不少姑娘家世,不经意说与我听,我只当什么也没听到。
山秋这几日差点钻进钱眼里,闭了店,店中只燃着一只小小的油灯,她那粗糙的指尖拨弄着一个个铜板,哪怕一个数对不上都要来来回回点上三四次。
我有时看完书就在一边靠着柜子笑话她:“钱又不会成精自己跑了,竟瞎操心,我饿了,想喝粥。”
山秋从钱眼里抬起头,兴奋道:“秦棣哥,我们去买大房子吧。”
买大房子?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山秋将她之前的房间腾出来给我,她一直与苏姑姑住在一起,如果有了大房子......
我的目光定在山秋手里的钱串子上,皱眉道:“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山秋蓦然笑了:“当然够了啊。”
绚烂明媚,天真率直,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