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了一下,难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神惠当和尚的决心吗?难道哪怕我追到了通惠寺还是什么都改不了吗?
我将头深深的埋在神惠的肩头,疲倦再次袭来,我再次沉沉的谁去。
我离开长安时已入深秋,等我们走到洛阳,竟已入了初冬,那日天空竟零零落落的飘下了雪花,它们落在地上,落在神惠的肩头。
“神惠,你看,下雪了。”
神惠停下,竟也闻言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嗯,下雪了。”
我伸手几片雪花落在我的手心,入手即化,我有些遗憾:“神惠,你说等我们回通惠寺这雪会不会很厚,等那时候你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神惠道:“我不会堆雪人。”
我忙道:“我会,我最会堆雪人,我教你吧。”
神惠却道:“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回了通惠寺我会有很多事情,我已经有五六年都没有回去了,我还没有去拜祭师父......”
一片雪花缓缓的落在脖颈,冰冰凉凉,我忽道:“那我就等你,等你有时间,我们再等下一场雪,反正我是个富贵闲人。”
我也不听神惠的回答,捂着耳朵靠近神惠瘦弱的后背,懒懒继续道:“我怎么又困了啊,我再睡一觉啊。”
其实我知道神惠的回答,这一路走来我试探了一路,他拒绝了一路,在神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他的施主。
可我还是不想放弃,既然当初他肯为了他师父还俗,那再一次还俗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要我不放弃,就一定会可能,不是吗?
最近司瞻的话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他说:“世上有男儿千万,神惠他有什么好?”
我那时怎么说来着,对了,我说:“对他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公主。”
司瞻妥协道:“念儿,你要是喜欢和尚,长安城内只要你一声,为你还俗的和尚能从长安排到洛阳,为什么偏偏得是不愿还俗的神惠。”
我说:“谁让我没有遇到他们呢,谁让我遇到的偏偏是神惠。”
再一次我与司瞻不欢而散,他拂袖而去,大概也觉得我这个妹妹执迷不悟吧。
我垂下眼眸看向背我缓缓而行的神惠,他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哪怕再远的路,他总是这样这样波澜不惊的走下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我十一岁见到的小和尚。
这五年,什么都在变,父皇不在了,太子哥哥成了皇帝哥哥,可不变的只有这个小和尚,第一次见面是愿意为了割肉救一只小羊羔,现在也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是啊,不是每个和尚都有菩萨心肠,所以我爱的,追的永远都是善良的神惠。
雪越下越大,天色渐暗,神惠寻了一家客栈,这一路都是他在花银子,现在也所剩无底,但他还是掏出了最后十个铜板,给我订了一间好一点的房间。
我说:“我不用每次住那么好的房间。”
神惠却摇摇头道:“下雪夜里凉,这个房间会送一个火盆,你.....”
我不待神惠说完,猛地冲到房间,狠狠的关上了房门,我靠着房门缓缓的滑落,直到我瘫倒在地上,一滴两滴泪水打湿在了地板上,不知不觉我竟然哭了。
神惠越好越善良,我清醒的越沉沦,越沉沦就会越无力,一日又一日,神惠用他的一切告诉我他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再怎么努力!
房门外响起了神惠的敲门声:“施主,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死死的咬着唇角,不泄露自己一声哽咽,他在房门外又敲了敲门,好一会儿他低声道:“我把火盆放外面了,你记得拿进屋里......那好好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回自己的房间了,他的房间一定和我不在同一层,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钱,因为他舍不得自己多花一分钱,哪怕这个雪夜里他的房间一定也很冷。
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我才环抱着自己呜呜的哭起来,在一个雪夜里,外面雪花寂静无声落下的浪漫里,是我最狼狈的哭泣。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袖口彻底被泪水浸湿,我打开了房门,才发现房门外的火盆早已熄灭。
冬天的风呼呼的吹来,夋干了我脸上的泪痕,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结局,但我还是将它当做冬天的秘密,不敢公之于众,不敢面对。
第二日天晴了,雪停了,整个洛阳城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白光。
我起了大早,早早的坐在大堂里等神惠,他每天早上都要念经,可即使他念完经,我常常还没有起来,所以今日他今日在大堂见到我,惊吓的难以相信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