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沿着七八阶台阶摔了下去,钻心的疼痛从后脑袭来,我忍不住伸手一揉,黏黏的,竟是血!
我血呼呼的抬起头,点点滴滴的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昏迷前我看到慌忙跑来的司瞻,看到了七手八脚围上来的和尚,只有神惠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等我醒来头上缠着几层纱布,见我醒来,司瞻马上放下手中的奏本扶我坐起来,他眼底一片乌青,满脸的不安,他伸出手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哑着嗓子道:“哥哥,皇帝哥哥。”
他长吁一口气,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又忙推开房门,吩咐外面的人去请大夫,我望着他推开的房门,外面竟然又飘起来雪花。
“皇帝哥哥,外面.....下雪了?”
司瞻一把又关上了房门,笑道:“雪又什么好看的,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唉唉,你下床干什么?”
一阵眩晕袭来,我踉跄一下子扑到了地上,司瞻忙上前扶起我,解下他身上后裘衣披到我身上,轻轻拍掉我身上的本就不存在灰尘,无奈道:“你啊,从小就这样执拗,好了,穿好裘衣,就给你看一眼,就一眼啊。”
房门一开,再也没有房间内的温暖,外面好冷,冷,冷彻透骨。
我冷的浑身发颤,司瞻忙推着我往回走,而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那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藏在暗处的小小的雪人。
两个圆圆的团子叠在一起,一根被当做鼻子的胡萝卜,没有嘴巴,也没有眼睛。
我怔怔的看着,挣脱了司瞻禁锢的双手,一步步走近,走到雪人的面前,缓缓的蹲下来,伸出了双手拥它入怀,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
是谁堆的雪人,我猜的出来,可是在这一瞬间,真的不重要了。
我闷闷的对司瞻道:“明天,我们回去吧。”
司曜正蹲在我身边拍掉又落下来的雪花,闻言终于笑了:“好。”
第二日我故意去的迟,等我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我一人,所有人中自然没有神惠,我厚着脸皮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对司瞻道:“皇帝哥哥,我们走吧。”
“殿下,可否等一下借一说话,小僧有些话同殿下说?”
我没心情听和尚讲什么经,正打算打开拒绝时,我认出这个和尚正是神惠叫师兄的和尚,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转,随意的点头:“皇帝哥哥等我一下,我们走吧。”
他将我带到一颗树旁,树旁栓着三四只羊,我眉头一跳,望向他,他忙道:“小僧神能,是神惠的师兄,那只神惠带来的小羊羔一直养在山下的农户那里。殿下向神惠要那只小羊羔,可那只羊羔两年前已经不在了,这几只是它生下的小羊羔,如果殿下想带走就带走吧。”
神能见我不说话,继续道:“神惠离开的那几年,只要他来信,信中就一定会嘱咐我要好好照顾那只小羊羔,殿下,这件是不能怨神惠,这是天意。”
我闻言仰望着天,重复道:“天意?”
神能顿了顿才无奈道:“昨日诵完经又下起了雪,神惠同我告假,我问他他又不说,我担心他跟着他,才发现他在殿下的院子里堆了雪人.....殿下,神惠的雪人,您见到了吗?”
眼前又浮现出那只孤孤单单丑的连张脸都没有的雪人,明明很悲伤,我竟然轻声笑起来,我碰了碰眼角溢出的眼泪,笑道:“见到了......见到了。”
神能闻言长吁一口气。
我道:“没有其他的事,本殿下走了。”说完我转身想要离开,神能忙道:“那这些羊呢?”
我要的哪里是羊啊,我要的今日带不走,以后也不会带走了,我望着那三四只转来转去的羊,摇头道:“我不要了。”
这样,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神能突然在我身后道:“师父带回神惠那年,他的母亲早已奄奄一息,他扶着母亲来到通惠寺,师父说他无能为力了,所有人都放弃了,可只有神惠,他就像殿下一样,一个台阶一跪拜,那天也下了一场大雪,他只有一件单衣,差点冻死在那里。”
我虽然没有回头,但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顿了顿才道:“可他的母亲还是未醒来,于是神惠在佛祖面前立誓,只要佛祖保佑她母亲醒过来,哪怕只有一刻,他此生都会诚心侍佛,入我佛门。那天夜里,他母亲醒了,只醒了半日,可他跪在师父的禅门外要出家,师父心软收了他,赐法名神惠。”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身侧,望着我双手合十,垂眸道:“施主,世间的事大抵是说不清的,那时神惠是个孩子,若不是师父收留他可能早就饿死了,师父心善以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施主,你不要怪神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