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怀舒是承明十年,张管家说外面有人来找赵武,偏偏赵武奉命去了北疆,于是我让张管家引进来。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刚刚还俗的和尚,他的头发已微微茸毛,身上还是僧服,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本挂在脖颈上的佛珠胡乱的塞在身后的包裹里微微露出一角。
他见了我,丝毫没有礼仪,诧异道:“威名赫赫的赵将军竟然是女子,厉害厉害。”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声道:“你是何人?你来此有何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憨道:“在下怀舒,是原本事通惠寺的和尚,因为违反了寺规被逐出了通惠寺,师父夸我有勇有谋,让我来投奔将军。”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
我成亲后,并未重建府邸,直接住进了原来的赵家,赵武连连征战在外,比起长公主驸马的称号,远不如骠骑大将军有名气,所以府里挂着的也一直是赵府牌匾。
这怀舒从洛阳的通惠寺而来,所知甚少,寻对了地方却认错了人。
通惠寺,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我忽开口问道:“你师父是哪位高僧?”
怀舒疑惑道:“将军你忘了吗?我师父是神惠啊,您不是时常与师父有书信往来吗?您不是在信中说因为南疆世家死而不僵,若是有可塑之才就引荐吗?我师父说了,虽然我不是个好和尚,但是我绝对不是临阵退缩的逃兵。”
若说怀舒第一次提起通惠寺,是给了我迎面第一击,那后面的随口的几句话,那可是击击击中我的天灵盖。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他小声嘀咕道:“难怪师父不肯亲自引荐,原来是位女施主.....”
虽然声音小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咳嗽两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怀舒果然性子很和顺,他又重复道:“我叫怀舒,因为我七岁时爹娘养不起我了,把我丢在一颗槐树下,师父就把我捡回来通惠寺,取名怀舒,本来当个和尚也挺好的,可我太爱喝酒了,被师父训了好几次,见我屡教不改就打发我来投奔您了。”
我又沉默下来,见我沉默怀舒疑惑的问道:“您真的是赵武赵将军?不满你说,我虽然是和尚,但是靠一双手打遍洛阳无敌手,师父师兄他们化缘靠说,我全靠我的拳头,路见不平我就用拳头砸平,我觉得吧,您不像将军。”
我冷冷的反问:“那你瞧着我像什么?”
怀舒脱口而出:“就是将军身旁的军师啊,您啊瞧上去就是百八十个心眼子,还个个不一样,您不说话啊就是在转脑子是吧,叫什么来着,对三思而行。”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言不由衷的赞道:“没想到你还肚子里还有些墨水。”
怀舒有些不好意思道:“您不用消遣我了,我那点墨水......这么说吧,只要我一开口,我的师兄弟都会那抹布给我堵起来。”
一想那画面,我噗嗤一声笑起来,挑眉道:“你这一点也不像你师父,师父还好吗?”
怀舒又挠着头憨憨道:“把我赶下来,他应该就生不了那么多气了,应该会比以前好吧。不是,我说赵将军,今日是我来投奔你,你怎么老是问我师父?”
我叹气道:“因为你的事我决定不了。”
怀舒一怔,傻乎乎的问道:“为,为什么啊?”
我微笑道:“因为我不是你口中的赵武将军,也不是你猜的军中狡猾的军师,所以你的事我说了不算。”
我话音一落,怀舒脱口问:“那你是谁?”
我道:“巧了,我也是你师父的故人,后梁的长公主。”
显然,神惠在他这得意弟子面前从来没有提起我,怀舒闪过茫然的表情,突然高声叫道:“你是公主吗?”
也不等我回答,怀舒跪下不停的磕头,宫中人得罪了主子就是这样不停的磕头,口中还不停的饶命,可怀舒只磕头。
瞧他那架势,若我不让他停止他就不听的磕头,于是我上前抬手架起了他,一起身,他的额头就红了一块,我只好道:“你怎么不喊饶命?”
怀舒道:“师父他们说我常常祸从口出,只要我闭上嘴,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说话间张管家进来说宫里来人了,问我是否有时间进宫,我望着站在一侧揉着额头的怀舒,对张管家道:“你让宫里人等一等,我给驸马写封信,你让人带着这个人和这封信去北疆给驸马。”
我当着张管家给赵武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四个字,张管家欲言又止,还是拿了信带着怀舒离开了。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再次提起神惠,我会如此平静,我甚至没有将怀舒赶出去,我想时间真是剂良药啊。
等我进宫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一进殿就见到司瞻的身边多了个女子,那女子温婉如江南少女,见到我忙俏声行礼,司瞻跟前有女人我并不奇怪,可有这水灵灵软糯糯的少女那可就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