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城市的季节更替猝不及防,温度在一夜好梦中骤降,前天还是穿短袖会热的天气,今早起来就得换上薄外套了。
何映起晚了,进教室时梁潼已经在座位上,捧着本小甘速记在背书。秋季的校服外套只有一款,他难得能看到穿着蓝色校服的梁潼。
梁潼天生冷白皮,显得人没精神的淡蓝色在他身上倒是效果不错,无端有种温和感。
察觉到何映站在旁边了,梁潼把本就留出一条道的椅子又往前拉了,笑道:“早。”
“……早。”
因为这个打扮的梁潼太过陌生,何映总忍不住瞟他几眼,在早读时终于被正主抓包。梁潼把立着的资料移近来一些来挡住自己的口型——太后正在第一组前面看班,小声道:“怎么了?”
何映没忍住,问道:“你平时不是只有周一才穿校服吗?”
梁潼又移回去了,似乎只是敷衍道:“突然觉得校服好看。”
因为这句话,在下周一的早晨,何映对着蓝色外套犹豫了很久,最后拿了几乎没穿过的白色衬衫,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针织毛衣马甲。
针织衫和衬衫是配套的春季校服,虽然秋季穿无所谓,但是那件马甲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很少有人会穿。
何映不太想和梁潼穿一样的衣服,哪怕这个时候全校都这么穿,他都会想到情侣服。
他们上辈子是有真正的情侣服的,图案是何映找人设计的,颜色是他们一起选的,可梁潼很少穿。
他说太高调了,两个人自己在家穿就好。
那是他们交往后第一次激烈的争吵,虽然是何映单方面的“激烈”,一件件旧事被拿出来清算,何映越说越没有理智,反反复复地说着那几句话,最后又绕回来,颤抖着声音问他:“如果不是我和你穿,你愿意穿这件衣服吗。”
他问的其实是,梁潼不愿意的到底是衣服,还是人。
梁潼却没意识到这,摩挲着情侣服的布料,很柔软,是何映精心挑的,答道:“会。”
他看了一眼手机,待会还有一个会议,何映已经吵了三十分钟,于是这位守时的大学教授为这场争吵画下休止符:“何映,我们已经接近三十岁了。”
何映死死地盯着他,目送他拎着电脑包走出家门,然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们互相纠缠着走过了最美好的十年,何映不愿放手。他是学金融的,知道所谓的沉没成本,但也还是想去赌一个完满。
可年轻的何映没有意识到,就算拿出全部筹码,他的胜率也微乎其微。
高博文围着他转了几圈,摸着下巴评价:“映哥你穿这套还怪人模狗样的。”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何映微笑道。
同班的女生探头问道:“映哥你不冷吗?”
今天早上降温到了十八度,她穿三件都还有点凉呢。
可能是气血旺盛,何映还真不觉得冷。直到升旗仪式到一半时下了雨,他才意识到自己穿得还是太少了。
学校见下雨了,立即停止升旗仪式,但学生还是淋了些雨。何映没带伞,校道上人挤人,没法直接跑回教室,淅淅沥沥的雨把他额前的碎发打湿了。
梁潼升旗时没和他们站一起,回教室时看到何映,有些惊讶道:“不冷吗?”
何映淋雨受凉了,从坐下后鼻子就有些痒,但对着梁潼意外的嘴硬:“还行。”
天塌下来了都还有他这张嘴顶着。
梁潼“哦”了一声:“有点闷,开会窗?”
何映:…………
他宕机了十几秒,还真打算开窗,伸出一半的手被梁潼紧急抓了回来:“我开玩笑的。”
何映伸的是右手,梁潼几乎整个身子都倾过来,才能够着他——这就导致他们现在的姿势非常的暧昧。
太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诶诶,你们俩————”
她这一喊,把整个班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这位女士还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生怕自己的得意门生挨欺负了一样,走近后愣道:“……这是在干什么。”
她今天有点迷糊,把眼镜忘在办公室了,远看还以为何映在按着梁潼打架。
梁潼好整以暇地退回位置,现编道:“何映手腕疼,关不上窗。”
“噢噢。”太后尴尬地笑笑,“你们俩怎么越长越像了。”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给人回答的机会,扯着嗓子道:“都醒一醒!语文早读!语文课代表呢?!”
何映松了一口气,在翻书的时候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余温和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那一小块皮肤上,搅得他心神不宁。
第二节课上课前下了暴雨,巨大的雷声惊醒了补觉的学生,随即教室的顶灯闪了一下,整座教学楼的供电都断了。
生物老师看着黑下去的多媒体屏幕,推了推眼镜,经验丰富地拿出了方案二:“课件讲不了,那就拿同步作业出来吧,第三单元我们还没讲过,有哪题不会就直接讲。”
全班安静地看着她。
“你们不会都没写吧?”生物老师微笑道:“我看看,生物倒数的那几个,挨个起来报一道题,然后说说自己为什么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