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潼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的。
房间的窗帘紧闭,透不进一点光,他就这样坠入黑甜的美梦中,一睡就是四个小时。
梁潼的状态好了一点,但他没有动弹的欲望,懒散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一会后何映进来了,以为梁潼还在睡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梁潼没吭声,阖上眼装睡,就感觉到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可能是不确定有没有降温,手又往下轻触他的脸。
好像确实降温了。
何映松了口气,见梁潼没醒,鬼使神差地捏了捏他的脸。
触感很软,有点烫。
没忍住,何映又捏了一会,大有趁梁潼睡着了发泄不满的意味,虽然力度很轻,但梁潼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捏红了。
梁潼想,要是他这时候睁眼喊一声,何映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弹射起飞逃离这个房间,然后恨不得移民到另一个星球。
为了让同桌不社死,梁潼很负责地闭眼等他离开房间,然后又躺了半小时才揉着眼睛起床,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何映把菜端上桌时就看见梁潼已经在餐桌旁边坐好了,人看起来病殃殃的,但还是冲何映露出了一个笑:“你真会做饭啊,好厉害。”
何映的厨艺是上辈子锻炼出来的。梁潼是个少爷命,虽然他不挑食,但他的胃挑,稍不注意就会犯胃病。
何映很享受梁潼的夸奖,尾巴都快成螺旋桨起飞了,面上还要端得四平八稳:“这几个菜比较家常,基本谁都会。”
梁潼认真地说:“我就不会啊。”
何映不知道怎么回他这句话,把筷子塞他手里后言简意赅道:“吃饭。”
生病的梁潼意外地话变多了,每夹一个菜都要夸几句,何映本来脸皮就薄,终于在梁潼第四次夸那盘朴素的花菜后忍无可忍,问他:“你病好完了?”
梁潼有问必答:“没啊。”
“那就赶紧吃完饭回床上休息。”
梁潼乖乖闭嘴了。
何映看他一下子没了精神,连夹菜都只夹离自己近的那盘,有点后悔自己的态度。
可他对梁潼反常的热情感到不适。何映恍然间觉得这个餐桌和上辈子他们家里的很像,不大的圆桌,他和梁潼对望,中间隔着几盘菜,却又不只是菜,他们离得很近,但又很远。十几岁的梁潼和二十几三十几四十几岁的梁潼重合在一起,安静地吃着他做的菜,沉默得完全像两个陌生人相遇,因为位置不够而被迫拼桌。
这才是他们在一起时的常态。
何映突然有点反胃,他环顾四周,无法抑制地产生想逃的冲动。明知惯常的家具摆设就是这样,但他还是忍不住揣测,这屋子为什么和他们上辈子的家那么像。
梁潼吃完饭了,顺着何映的目光看过去,倒是先注意到了客厅的行李箱,惊讶道:“……那是,你的箱子吗?”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期待,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何映。
何映很想冷酷地说,不,你眼花了,那里压根没有什么箱子,我也压根没有来这,你当自己是在梦游吧。
可事实上,他只是点头:“是啊。”
梁潼到底还是身体不舒服,吃晚饭后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了,和何映说道:“你要住几天?”
还没等何映回答,梁潼又改口了:“你愿意陪我多久啊?”
“……”
“等你病好。”何映赶他回房间休息,“已经和物业上报了,明天他们来门口安监控器,在健康码变绿前我想走都走不了。”
梁潼倚在墙上,掰着葱白的手指在那算:“等检测结果要两天,然后隔离七天,你也只呆十天左右。”
何映听到“只”字后眼皮跳了一下。
果然,梁潼语出惊人:“专门收拾间客房出来有点麻烦,你直接和我睡一块吧。”
何映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你需要上床休息了,我自己收拾客房就好。”
“我的床挺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睡你的觉去。”
梁潼双手环臂,正在冷静地思考现在把客房的床丢出门外的可能性。
他其实只需要借着生病示弱,拖着尾音控诉何映一句“你为什么总赶我走,是不耐烦了吗”,何映就会臭着脸,乖乖爬上他的床。
可梁潼还是没这么做。
他只是轻轻地说:“何映,晚安。”
梁潼住的房间其实不是主卧,这个人为了学习方便,直接用的书房。
何映原本还犹豫着住主卧会不会不太好,结果一看另一间是育儿房,立即老实了,名正言顺地搬进了这个屋子最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