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潼会做的菜不多,或者说,是他觉得自己能在几分钟内速成的菜不多,所以要买的食材列成清单只有短短几行,按梁潼的计划,他们这次采购十分钟就能结束。
奈何何映有意挑刺,一会嘲一句“会不会挑肉啊你”,一会嫌弃地把他车里的东西放回去“这番茄都软趴趴的了,谁要吃”,简直就是帝王选妃,环伺一圈之后锐评道:“你这和下毒有什么区别。”
梁潼哪懂这里面这么多门道,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吃饭都是随便应付,虽然不喜欢,但将就着也能吃。想起上辈子何映做饭总能满足他的口味,梁潼由衷称赞道:“你还挺厉害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梁潼这个态度,何映突然就觉得和他对着干挺没劲的,轻轻捏着饱满的果蔬,突然道:“你上辈子没夸过我。”
他精心琢磨的菜谱,改进了很多遍的菜式,满怀期待地端上桌时,梁潼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一句“好吃”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是吗?”梁潼回忆了一下,“我不懂怎么夸啊,额,清脆爽口,咸淡皆宜,回味无穷?”
“……算了。”何映不是很想听他背成语,但梁潼没放过他,推着车凑过来,熟练地伸手扯住何映的袖子,不让他快步走掉:“你一直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他眼睛一弯,像在哄人,语气却很认真:“我会学着怎么夸人的。”
“你等等我,好不好?
何映等了一辈子的认可就这么轻飘飘地得到了,他以为自己会高兴,但并没有。
他甚至有点难受。
那是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受,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何映感觉有根无形的线勒着自己的脖颈,逐渐收紧,他几乎不能喘息了。
这种感觉出现的不多,一开始是在他刚重生回来,发现梁潼和上辈子的行为出现差别,自以为他们也许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后来是在做炮友的时候,何映看着梁潼熟睡的脸,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上辈子的自己,掐着他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不要放过梁潼,癫狂的模样像个疯子。
再往后……就是现在。
何映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抓着空气,无论再怎么努力地自救,手中仍是空无一物。
直到梁潼说出那句“你等等我”,勒着何映的绳突然断了,他如获新生,全身几近脱力。
太迟了,这句话来的太迟了。
他看着梁潼,二十六岁的脸和十六岁的虚影重叠,魇住了何映的一生。
他恍然想起一见钟情的那一年,曾经的同学在何映问了之后回答道:“那个啊,他叫梁潼,很高冷的。”
“不会搭理人的。”
十六岁的何映人见人爱,带着没人能拒绝的笑脸,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径直走向梁潼:“你好啊,我叫何映。”
他们口中生人勿近的冰山学霸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你好。”
或许从初遇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彼此吸引。或许,他们本该有另一个完美的结局。
又或许,现在也不算太迟。
梁潼一手拎一箱牛奶,手指勾着装菜的塑料袋子,看起来步子不稳,但坚决不接受何映的帮忙。
何映两手空空站旁边像监工一样,感觉不拿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改口了:“给你打折,五块钱一次。”
梁潼很有原则道:“免费的都不行。这和花钱让女生帮摆表白现场然后直接和她表白一样过分。”
“一箱牛奶就当表白了?”何映呵呵一笑,“我有这么好收买吗。”
梁潼挑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表白?”
何映直接终止了某人的试探:“不是你就行。”
这句话太绝了,单方面把话题杀死。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俩都没吭声,原本两步的距离越走越开。
牛奶确实不算重,但能拎的地方只有那条短窄的塑料带,勒在手上很痛。梁潼的手指已经红了,本人却没有反应,只是边走边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何映的话。
惊才绝艳的大文学家绞尽脑汁,都没办法把这句拒绝翻译成“他心里有我”。
说来也是好笑,何映最爱他的时候他都能找到那么一点证据支撑自己的怀疑,现在倒是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壁垒击溃。
梁潼想,我真是罪有应得。
头随着手上的重量越垂越低,梁潼的视线下移,盯着何映的脚后跟,跟游魂似的麻木跟随着,突然那双鞋停住了,他下意识抬头,看见何映皱眉道:“你怎么了。”
梁潼这才发现自己都快走到绿化带去了,嘴角僵硬地提了一下,突然道:“……好像忘买锅了。”
何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