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的房间和多年前大差不差,除去墙上泛黄的海报,落灰的桌面,一切都像他第一次来做客时一样。
梁潼手扶着凳子以防万一,看着何映拿衣柜最上面的棉被,语气犹豫道:“我们今晚真的要住一块吗?”
何映稳稳地把被子扔到了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可能有点勉强的床上,开玩笑道:“刚见家长就想把我赶去沙发睡了?”
他看梁潼居然真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无奈道:“你睡沙发也不行。”
他们难得这么闲地待在房间里,没有工作打扰,没有要做的事,也没有算不清的烂账。这个房间的回忆太多,桌面上不知道哪时的资料与笔筒里已经断墨的水笔承载着何映的少年时光,是梁潼没有见过的此间光阴。
何映躺在梁潼的腿上玩手机——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梁潼虽然瘦,但腿枕着格外舒服,如果梁潼有空的话还会给他展示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按摩手法。
就像现在,按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力度刚好,何映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眯着眼划拉屏幕时突然听到梁潼问他:“你有没有相册啊?”
何映明知故问:“干嘛?”
“欣赏一下帅哥的幼崽时期。”梁潼这嘴有时候是真甜,完全没有平时把人气得半死的迹象。
何映又被夸爽了,轻咳一声,翻身起来找:“应该还在我房间吧……噢,这呢。”
他的东西被李佳慧收拾得井井有条,收纳箱一开就能找到想找的。
何立有自己的相机,经常会给家人拍照,不过何映长大后就不爱拍了,有时候会刻意躲镜头。尽管如此,洗出来的照片也装满了三大册。
从刚出生到满月,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每一个阶段都被记录着,相册的边页还会有几句批注,类似于日记,有时是李佳慧的字迹,但大部分还是何立。
何映其实自己也没怎么看过,此时和梁潼一起翻页,感觉怪新鲜的,指着自己三岁时的艺术照乐道:“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啊,眉头皱着。”
他们一起靠在床头的枕头上,单人床的长度足够但宽度不够,何映怕梁潼被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挤下去,手一直环着梁潼的腰,两个人挨得很近——这是何映很喜欢的距离,他低头就可以埋到梁潼的颈间,舔或是咬都很方便。
梁潼手指点着旁边这页笑容灿烂的小何映,轻轻地描摹着纸上的轮廓:“小学就开始阳光了。”
“你是不是还挺喜欢我舔狗时期的。”何映手上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腰。
这问题怎么答都不对,是猫是狗都是何映,横竖都是坑。
梁潼装傻:“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相册往后翻,就到了何映的初中时期。小树一样的男孩抽节很快,身量明显拔高许多。这个时期李佳慧担任了他们班的家委,大型活动都会去参加,照片量也成倍增加,梁潼几乎能直接看到何映每一天的变化。
脸上还有点肉的少年不再形单影只,身边变得热闹起来,日后的挚友围在他身边,打闹的画面被定格,成了此生珍贵的回忆。
梁潼很喜欢这张四人合照,安苒站在最前面,苏谨言和何映伸手在她头上比耶,像兔子的耳朵,高博文则趁着按快门的时候踮脚,非常心机地成为照片里最高的人。
多鲜活,多快乐。
那是任谁看了都会羡艳的友谊。
他们笑着看到了高中时期,对一些共同经历的事进行了讨论。相册随着翻动掉出了一封信,梁潼拿起来,发现是何立和李佳慧写给何映的信。
三中的成人礼有几个仪式,一是亲子都穿汉服行礼,男戴冠女插簪;二是父母蒙眼,子女领着他们走过成人路,过三大门;三是成人礼物与手写信,由班主任来交给学生。
有点隐私,梁潼塞回给了何映,但后者并不在意,当着梁潼的面拆开了信,大方地念着:“展信佳……我爸总喜欢写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距离上次打开的时候过了太久,何映已经记不清了,他那段时间状态太差,仔细回忆发现高三几乎是一片空白。
何立大都是些鼓励的话,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了,你已经很棒了,语气诙谐,何映都能想象到他的语气。
而李佳慧在对比起来就显得唠叨很多,天冷了要加衣,要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别熬夜。大概是因为前面太琐碎,何映当时可能扫了几眼就收起来了,没仔细看。内容不重要,父母的信本身就代表着祝福,他马不停蹄地带着感动继续奔赴下一程题海。
所以当那张尺寸明显与其他不一样的信纸出现时,何映才意识到李佳慧一直把他那段时间的低迷看在眼里。成绩焦虑的借口瞒不过关心孩子的母亲,可她不敢在那个时候打扰何映,何映给自己造的壳那么厚,又那么脆弱,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从迷障中拽出来。
「看着你每天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很难过。我儿子怎么不笑了?怎么不愿意和人交流了?节假日一直锁在房间里,朋友来看你都不愿意出来。」
何映自嘲地笑了笑,欲盖弥彰道:“学得有点走火入魔了。”
梁潼笑不出来,直直地瞅着他,眼里是心疼和后悔,抿着嘴没吭声。
「他们都给你带了礼物。高博文送了个游戏机,安苒送了有英语听力的随身听。苏谨言给你带了一箱核桃奶,我和你说了你应该是没听见,我就每天塞你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