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千禧年的第四年,玩乐队仍被认为是一条“歪路”。
彼时,他们只有十三岁。
对玩乐队这件事,他们没半点含糊的成分。
宋聿和胡宇最先将这事告知家里。
宋聿的生活成长,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富足,因而他很少向家里提要求。在宋家父母的印象中,唯有两次,一次是要学电吉他,另一次就是现在。
他们不是扫兴的父母,不认为十几岁孩子说出的话是无稽之谈,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也相信新一代的力量。
而胡宇家将信将疑,尤其是胡宇父亲,玩贝斯导致期末倒数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老父亲听到这小子居然还想着玩乐队,直接要抄家伙上手,得亏被胡老爷子给拦住了。
老爷子虽不太明白玩乐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眼没瞎,看得见他孙子说到“和朋友组了乐队”时的眼神,和他爹小时候只想学厨不愿意念书时候一个样 —— 眼里啊,有光。于是,老爷子一拍板,同意了。
胡宇当场差点没搂着他爷爷喊“万岁”。
2005年春节,段潇天天往宋聿家里跑,一度让潇妈脑洞大开,他家潇潇和宋聿不会......
就在她怀着七上八下的心,准备试探下儿子,段潇先一步跟家里坦白,他和宋聿在一起玩音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家里分享自己在做的事。
试探没成,倒是把潇妈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无名”乐队成立九个月时,他们已经有了35首完整但不成熟的作品。
乐队成立第十一个月时,陈燮林被家里发现在玩摇滚、组乐队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各科成绩都是佼佼者的年级第一,是各科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更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陈燮林很清楚,这些都不是他自己。
他生于一个非常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相比于父亲,母亲在他身上加注的期望和压力令他窒息。从他有自我主体意识后,就察觉了母亲用她的意志布局规划了他的一生,在所有的计划中,不存在任何他的自由意志,只有她曾经的不甘心。
不甘心高考落榜,不甘心没有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他像是一头被规训、可以令人摆布的鹿,向往森林却被困在人工驯养基地。
他看起来有多驯良,内心就有多狂热。
陈燮林那时没有手机,在他没来学校的第三天,他们找去了陈燮林家里,才一窥少年心里的灰暗。
他被发现在玩摇滚的故事没什么新奇,不过就是在数学作业本里夹了被摇滚杂志被发现,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母亲声嘶力竭的声音一直在陈燮林耳边回荡,可这一次他没同以往般退让,他非常坚定地要继续玩音乐。
这是第一次,他极度想要抓住和守护一样东西。
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就再不会有另一次机会了。
几人到陈燮林家时,不期然撞上陈爸陈妈的面红耳赤。
虽然时机不对,他们仍暂时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成年人戴上面具总是出其不意,方还对老公面目可憎的陈妈,转头仍是他们印象中大方温柔的母亲。
如果他们没看到方才那番画面的话。
陈妈知道这几个孩子与陈燮林关系好,私下里也了解过这几个孩子的家庭,却没猜想过与陈燮林一起玩音乐的也是他们。
“阿姨,”宋聿站出来,“我是宋聿,我们是陈燮林的同学。”
还没等几人问陈燮林怎么没去学校,陈妈先迫不及待地问:“你们知道怂恿陈燮林一起搞什么乐队的是谁吗?你们才几岁啊,搞乐队?那是你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