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妃娘娘！”皇帝身边的太监立刻跑到齐飞璇身边小声说，“您怎么到这里来了？皇上还在和大臣们谈论国事呢，您快请回吧。”

齐飞璇笑了笑，反问道：“我来不得这里吗？为什么？”

太监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规矩啊。”

“是规矩吗？”齐飞璇笑得更加张扬，“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我到这里来后一段时间确实选择了遵循这里的规矩。”

直到慕曦行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向来是个不容易被同化、不喜欢规则的人。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世界她就愿意守规矩了呢?

她不喜欢剖析自己，也不喜欢自省，但那天回去以后她一反常态好好想了想。

因为她成了雅妃，不像慕曦行是不受宠的慕才人。

虽然上头还有丽贵妃、皇后压着，但她地位极高，有权力压榨下位者。

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体验权力。

如果是以往的她，一定会主张对每个嫌疑人使用羲和毒素，用最快速度完成任务。

可这次她没有。

她甚至生出了“再在这里留几天吧”的念头。

她不对劲。

她不喜欢。

不仅如此，或许还有另一个理由。

即便并没有亲身体验过，可她是明白的。皇权这种东西某种程度上是根深蒂固的，就算皇权一次次被杀死，它也会变换身份一次次回来。

一群人当中需要有一个领头羊，因为大多数人是愚昧无知的，他们看不清方向，光是自己做决定会搞得自己一团糟，不如上交一部分自己的权利让他人管理，让他人带着走。

在这个体系中，只要你不处于绝对下位，有人还可以压榨，日子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反抗呢？

但……

所有人都可以认可这套体系，齐飞璇就是不行。

空气在她手中凝成一把长刀。

因为他们那个时代的皇权叫做“伊甸”，而“伊甸”一手毁灭了她的故乡，以一己之力把“伊甸”以外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老鼠”。

不能认可，不能被同化。

长刀没入太监的胸口，他的最后一个表情是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雅妃要杀他。

所以善良的齐飞璇会给他一个答案，让他能够含笑九泉。

“我是从泥岭爬上来的下等人齐飞璇，我他爹的不吃你们这一套！”

群臣沸腾，他们手忙脚乱地想要扑上来拦住齐飞璇。

但空气是无处不在的。

齐飞璇打开他们，飞身踏上皇帝的御案。

没有脸的皇帝也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没有回答，一刀刺进他黑漆漆的脸。

她以为长刀甚至她自己都会被那黑洞吞噬，可事实上就跟所有人一样，那黑洞也不过血肉之躯，没有任何人被捅了脑子还能若无其事活在这个世上。

皇帝挂在她的刀上，她像剥橘子一样轻而易举便剥下他的龙袍套在身上。

套上龙袍的那一刻，原本人声鼎沸的朝堂突然安静下来。

群臣呆滞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谁领的头，最后他们竟一片片向着她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飞璇狂笑起来，把手上的刀连同满身是血的旧皇帝一扔，然后大模大样从桌子上跳下来，前呼后拥着来到皇后的凤仪宫。

大臣们不能进后宫，这是规矩，所以跟着齐飞璇来到这里的最后只剩下一些太监宫女，但即便是这些太监宫女都让失去皮囊的皇后感到羞愧无比，她扯着那身破碎不堪的皮囊躲在自己的椅子后头。

齐飞璇一步步走过去。

皇后抬起头，看见那身衣袍，眼里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又像发了疯一样挣扎着不断想要往桌子底下钻。

“陛下，不要看臣妾，求求您不要看现在的臣妾。”

齐飞璇却向她伸出手，把她从桌子下拉出来，为了理了理那几根硕果仅存的发丝。

“为什么要躲呢？梓潼？你是朕的最爱，任何人都比不上你。朕不爱丽贵妃、雅妃、清妃还有那些后来的名字都记不住的女人，朕只爱你。”齐飞璇说得一本正经，甚至能说得上真情款款。

皇后呆愣了一会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失魂落魄。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拉住齐飞璇的手：“是真的吗？陛下？您不嫌弃臣妾如今这样？”

齐飞璇笑着抚摸她干枯衰老的脸庞，眼神无比真挚：“那是自然的，梓潼。这些年朕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来人啊，传令下去，即日起解散后宫，朕只需要皇后一人便够了！”

皇后瞪大眼睛，似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的话语。

齐飞璇看着她震惊的眼神，将心中的嘲讽藏入眼底，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是真的，梓潼，朕不嫌弃，朕永远爱你。”

噩梦骤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