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自己在同级生眼里是什么形象,白布面无表情地催促道:“拉伸完就回更衣室。”再拖拖拉拉的鹫匠教练要瞪过来了。
身上全是运动后的臭汗,二传手疲惫地吐出一口气,看向那边交谈的两人,脚步一转,指向另一个方向:“走这个门出。”
队友们鱼贯而出,落在最后的五色一而再再而三地扭头观察,白布不得不停下脚步:“你看什么?”
“我没想打扰牛岛学长!”五色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白布冰凉的注视下,他缩起肩膀,又回头看了一次,战战兢兢地转回身:“那个,就是那个……”
不知回想起什么,五色惊恐到脸色都变了,白布不由得端正了态度:“你说和牛岛学长说话的女生?”
五色疯狂点头,白布说:“她好像以前是白鸟泽初等部的,是牛岛学长的亲戚吧。”
“你认识吗?”白布古怪道,他知道五色国中不在白鸟泽。
“认识……不,不认识!”五色结结巴巴。
在白布不耐烦之前,未来的王牌痛苦地抱住头,不愿承认现实般悲鸣:“魔王……那张脸我绝对不会忘,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魔王!”
*
另一端五色扭扭捏捏拒绝承认自己究竟有什么心理阴影,这边的浅野实同样处于一种微妙的焦虑中。
失忆的诊断报告早已告知上川家的亲戚,因为小舅牛岛司的过继,牛岛现在是她的表哥……
尽管这样在心中反复做思想工作,但站在牛岛面前,“我失忆了”这种话,她无法说出口。
称呼牛岛为“若利”的[浅野实],对牛岛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浅野实抓住左手腕的护腕,毛茸茸的触感,橘色仿佛带着阳光的暖意。
理智终于占了上风:“若利,我三月份的时候是不是给你寄过东西?”
浅野实前段时间回了趟上川宅,[浅野实]的房间保持着上一次留宿后的模样。
她没有找到国中二年级和最关键的国中三年级的日记。
[浅野实]为什么重度抑郁?为什么自杀?
医生将失忆归结于大脑的创伤保护机制,于是上川家的亲戚对[浅野实]自杀前发生了什么都讳莫如深。
小姨上川丽摸着她的头:“不记得也挺好的,忘了又没关系。”
表弟眼神乱飞:“我们只讨论过剧本哎,实姐你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和我说。”
牛岛司不负责任地摊手:“你问我?我四月才从美国回来喔?”
大舅上川权权衡半晌,说:“从别人口中听到答案和自己找到答案的分量不同,我觉得后者接受起来会更轻松。”
男人意有所指,见浅野实面色犹豫,换了个长谈的语气:“你和学校请假后一直待在公寓里,丽想去照顾你,被你赶走了。”
“那天丽上门发现你在浴室……”他将“割腕”的发音含糊了过去,“送你去医院后丽和我说,是若利突然打电话给她,她才赶去看你的情况。”
上川权没有往下说,因为浅野实的表情告诉他足够了。
晴天一个霹雳,豁然开朗。
[浅野实]服下安眠药,割腕自杀。
自杀,为什么是自杀?一直以来缺失了很重要的一个东西,证明是自杀的最重要的物证。
遗书。
遗书在哪里?喜欢写日记的[浅野实]当然会写遗书,公寓里没有,上川宅没有,小姨当天没有发现。
割腕是成功率最低的自杀方式,[浅野实]深思熟虑地计划着死亡,却又期盼有人能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提前写好的遗书需要被阅读,但又不能太快……
她把生的可能□□给命运。
也把决定生死的残忍强迫给对方。
所以[浅野实]才无法面对牛岛,她很愧疚,她很抱歉,但她没有其他选择。
心脏不堪重负地拧成一团,浅野实听见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嗯,寄过,我收到了。”
浅野实猛地抬头,牛岛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谈论晚饭吃什么般随和,只在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时皱了皱眉:“实?”
“我、”浅野实磕磕绊绊道,“我可以拿回来吗?”
“当然可以。”牛岛摸了摸裤子口袋,“手帕在更衣室的外套里。”
后半句突兀的歉意听起来好像有几分委屈,让浅野实“噗”地笑了一声,笑出来才发现鼻涕不知何时堵住了鼻子,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我有纸巾。”
球场上新山女子高中的比赛开始了,两人在工作人员的赶人前往外走。
“我回家寄给你。”
“寄公寓的地址,麻烦了。”
“乌野上午的比赛输了?”
“这个啊,我们这次二年级没来……”
他们闲聊了几句,在分开前,浅野实拔高音量:“若利!”
酸涩的眼角弥漫着细微的刺痛感。
疼痛是活着的证明,现在,此刻,浅野实还活着,还站在体育馆里,听见纷杂的脚步声和球弹击的声音。
“谢谢,还有对不起。”
牛岛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浅野实抿唇,转过身去,缓慢上扬的嘴角在看到拐角后的人后僵住了。
发现自家经理学妹,一句“浅野”呼之欲出,被高声的“若利”打断,菅原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动作。
日向困惑地歪着头:“‘若利’?”
他小声,但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わ、か、と、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