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开慧的怒吼在房间中回荡了几下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她低声的啜泣:
“原本以为,我终于等到了可以靠自己的爱好和技术赚钱的日子了……”
“我想要重新开始,怎么就这么难啊……”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一句“麻烦让一下!我是里边人的男朋友!”从走廊上隐隐传来。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被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哐当”一声地撞了开。
来人正是余牧。
只不过此时的余牧几年前那个穿着不合身制服的侍应生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打理得当的发型、清爽的皮肤,再加上略有搭配的着装,让他足以成为在逛街时被别人主动搭讪的对象。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点时间。”余牧连连点头致意,“谢谢大家陪着慧儿姐了。”
就在他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时候,或许是勾在了什么地方,一个被他藏在身后的文件夹里的东西就那么散在众人的脚下撒了一地。
那是一堆长或短的纸条。
*
距离余牧比较近的人自然而然地蹲下来帮余牧把散开灾地面各处的纸片收拢回来。
可在捡起了一张纸片并略微扫了一眼后,那人又缓缓地将纸片放了回去。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自己刚刚捡到的是一张借条。
一张落款处的借债人为罗开慧的借条。
而且借款的数字不小。
这人有些不理解,在他的认知中罗开慧这一年的演出可以说是一场接一场,也应该很有钱才是。
不对啊,为什么自己会加上“这一年”这个词呢?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就像中世纪贵族们所穿着的外表光鲜的繁复长袍下往往藏着虱子一样。
无论从大学期间就聚在一块的这些人身体力行地将多少故事中的人物和场景还原在现实中,毕业后也不得不在面对真实的社会时认清现实各奔东西。
因为花费了太多精力在cosplay上,罗开慧自己的专业学得半生不熟,以至于毕业时除了cos之外没有什么过人的一技之长。
而在那个cos行业还不成规模也没有系统的盈利机制的当年,他们是没办法凭借这个技术吃上饭的。
罗开慧也是一样。
在一些人的撺掇下,她用自己的积蓄开了店,但又很快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了。
一般来说,普通人会就此认为自己没有开店的天赋转而选择老老实实地打工。
可一直都是这个小团体核心的罗开慧没法接受这种从人群中心转变为被他人呼来喝去的状态。
于是,不死心的她又一次创业了。
而这一次,她吸取了上一次开店的教训,并在必要时候开始借钱周转。
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失败的到来往后推,再往后推。
但失败还是来了,她债台高筑,一夜之间变成了过街老鼠。
恰逢曾经的朋友找上来给她介绍一些正规或者不那么正规的展会cos业务,四面楚歌的她不接也得接。
直到今天,她再也接不了了。
将散落在地面上的所有借条收好,余牧站起身掸掸上边的灰尘。
随后在一众人的目光中,他把那些借条连同一把钥匙交到了罗开慧手上。
“上次你落在我家的,一直没机会还你。”余牧眯眼笑着,成为了这病房中唯一的灿烂,“要不是知道你平常喜欢藏东西,我还真找不到这些破纸片。”
但罗开慧拿到手里的纸的厚度,比她的借据厚上一倍。
察觉异样的她翻动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发现每一张借据所对应的借条都被收了回来。
“在你的鼓励下,这些年我偶尔也会接一些模特的活,攒出那么一点点存款。”余牧骄傲的说,“外加我平常就讲义气,还经常请那些连买包烟都要众筹的哥们吃饭,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凑得够呢。”
罗开慧看着余牧,怔怔道:“谢谢。等我出院了,想方设法都会还给你的。”
原本笑得嚣张的余牧愣住了。
“四、九、十二、十七……”罗开慧一张张点过去,抬头对化妆师说,“帮我跟护士站那边要借张纸,我得算一下总数。”
见罗开慧竟然居然是这个反应,余牧急了。
他先是一把将所有的借条都抢走,随后三两下将它们撕成碎片扔到了窗外。
那些白底黑字的碎屑在风中翻飞,像是一群被放生的蝶。
不等罗开慧说什么,余牧扭身单膝跪在了她的病床旁。
“罗开慧,嫁给我吧。”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余牧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戒指。
但比起一个在专柜买的戒指,余牧手上的拿着的戒指更像是出cos时候用的道具。
看着手上闪着廉价光辉的戒指,余牧脸上一红,“等过段时间,你可以拿着这个跟我换一个真的。什么卡地亚的还是什么卡萨帝的,随便你选。”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余牧一边背诵着这句经典的求婚台词,一边朝着罗开慧膝行而去,“绝不作假。”
“如有违背……”他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随后直直地指向了窗外。
“如有违背!”他信誓旦旦道,“我就从那座桥上跳下去。”
“胡说什么呢。”罗开慧终于说出了余牧进行求婚后的第一句话。
与此同时,她抬起手用手掌心轻轻在余牧脸上拍了一下。
像是惩戒,又像是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