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上大桥只觉得一阵烈风从下方席卷而来,钻进自己的裤腿,刺得他不自觉抖了一下。
“这边风大,怎么不就近找个店待一会儿?”他对俯瞰着江面的于可璃说,“不是说点将招来术的操控者能共享视野的吗?派他站在这里等我不就好了?”
于可璃将帽子拨到身后耸耸肩,“上次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找了个地方待着远程操纵他,结果他就失控了。”
听出了于可璃语气中的愧疚,谭盛风试图以一个前辈的口吻安慰道:“我觉得主要是你经验不足,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好了。”
“停停停,打住。”于可璃完全不为所动,“我昨天就发现你不是很会说话了。”
她用手撑着下巴,眯缝起眼睛斜斜看向谭盛风,“该不会你上学时候安慰女生来来回回就两板斧。先是一句‘别哭了’,再来一句‘事情会好起来的’,然后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就束手无策了吧。”
谭盛风:……
被,被说中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见面?还是这个时间?”于可璃从台阶上蹦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是在附近上班吗?堵成这样怎么过来的?”
“算是吧,不过也不是很近。我骑车过来的。”谭盛风如实答道。
骑车?
听到这个词,于可璃睁大了双眼,惊讶道:“你不是专家级斩妖人吗?”
“我是啊。”谭盛风对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要是我没记错,司妖监给专家级斩妖人的钱是很多的啊?”于可璃狐疑地看向谭盛风。
难道说,面前这个看着面容清秀衣品良好的男人实际上背地里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烧钱爱好?
直到这个时候谭盛风才反应过来于可璃到底在问什么。
“你是说从中央发的那些钱啊。我一般是领完后就交给到地区的司妖监,让他们看情况给大家分了。”
?
什么叫给大家分了?
于可璃不理解,那可是每年白得的七位数啊!
谭盛风微微一笑,“我上班的工资足够让我生活得很安稳了,有很多斩妖人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于可璃本想再质疑一番,但突然间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点将台一门的家主,于星威。
高级斩妖人升专家级斩妖人职称的考评时间将近,最近一段时间于星威待在家里的时间远少于在外跑动协助处理斩妖相关事宜的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于可璃的这般折腾都没能被发现。
不同于入门认证考试这种合格性考试只要总分分数就可以通关。高级升专家级的考评指标有很多个,其中包括了地域性事件协理这种可以通过努力提高的指标。
当然,也包括战斗力这种分高下也决生死的残酷指标。
而被认证考试分为三六九等的斩妖人所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
这种管理方式公平吗?
好像公平,毕竟其内核是“你行你就上”,所有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又好像不公平,因为本质上还是一刀切,忽视了发达地区的斩妖人天生就比小城市的斩妖人有更多的消息资源这种现实。
很明显,谭盛风是不认可这种管理方式的,但凭他一个人又很难改变什么。
所以他只能在承担对应责任的同时把自己得到的优待拿出来分给别人。
感觉虽然有点笨,但整体上是个好人。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于可璃才不愿意在谭盛风面前说对方好话。
甩甩头,她接着伸了个懒腰,“说正事吧。在点余牧为将的那天我有检查过他的身体状态,也初步判断过他伤成那样的原因。”
“他的头骨碎了一些,可能是撞击在了什么重物上。”
“体表的皮肤有些深浅不一的划伤,从伤口内部的状态来看,是河道内树枝石子划伤的。”
“总的来说,你选的这个见面点确实能复现他身上的状态。但再往上一些距离,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类似的地点。”
那边于可璃分析地头头是道,一看就是做了不少功课,但谭盛风内心却想着怎么从已知的结果推原因来说服于可璃跟着自己在附近找找线索。
总不能直接跟对方说,自己是过来找身外身脱下的衣服时偶然听阿嬷聊天得知的余牧落水的地点的吧……
思来想去,谭盛风也没能找到什么好的借口。
于是他打算使用“专家级斩妖人”的身份对于可璃这个斩妖人预备役施压。
“你要相信,有时候人生是充满惊喜的。”谭盛风故作深沉道。
就在他计划再对着一脸懵的于可璃趁热打铁地续上几句云里雾里的人生哲学之时,一阵黑烟直直地扑在了他的脸上,呛得他眼泪汪汪。
踉跄一步从这股浓烟中退出去,谭盛风朝着浓烟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个行动鬼祟的穿着长款牛仔裙的长发女人正在蹲在桥下一个背风的角落烧纸。
在把手里最后一点冥币丢到火堆里后,她双手合十拜了几下,口中小声念叨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想过推你下去的。”
“非要把对错论个明白的话,至少骗了我的你也有四成不对。”
“所以余牧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