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匆忙赶至军帐中,医生正在观测伤口,一脸困惑,原先正在缓慢愈合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崩裂了,血流不止。晔紧紧皱着眉头,剧痛难忍,大概是炎症复发,引起了心脏绞痛。
医者手里托着一丸药,丹参藜血丸,寻酒化开
“找些黄酒来”
将士倒来一樽进贡的青梅酒。
医生用指头沾了点放口里尝尝,神色凝重,半饷客气道“酒是美酒。民间有一种制酒偏方,把原浆酒放到铅制成的容器中、或者加入铅粉拌匀,就可以除去酒酸涩味道。只是铅乃涩重之物,女子在受伤或行经时都不宜用铅粉扑面。。。酒不需好,另找一些农家自酿的来。”
将士只好另寻酒来,医者用酒把药丸化了,拿纱布将创口脓液血水擦拭干净,最后合着一片草叶子贴上去,再用纱布裹起来。
“一个晚上就可以把血止住。。。只是。。。”医者捋着胡子有些犹豫
“请说。”
“左司马的病情,似乎是被某种发物给激出来的,不知吃了什么。”
“哦?你们晚膳给他吃了什么。”
战士战战兢兢回复
“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按医嘱开了一些药粥,此外服用一些清火茶汤。”
子皙目光落在案板上,紫苏茶已打开了盖子,内心不由得一凛。这茶清香醇美天下少有,紫色泛着妖异不祥,他猛然回忆起玉茗楼曾多次嘘寒问暖,千方百计引诱自己前去。
“让人到田边挖一笼田鼠幼崽。”
万一这茶有毒呢?子皙内心泛起一股怒意,越人如此大胆!在他眼皮底下下毒行刺!
众人见主帅一脸愠怒,医生在一旁擦着冷汗坐立难安。不一会有人送了一笼子刚出生不久、没长毛的鼠崽。将士倒了一碗新沏的紫苏茶,用草管注入幼鼠口中,小鼠出现抽搐,爬行异常,一些口吐白沫,医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茶有毒,毒性比较温和。”他又到了些茶末用冷水调开,喂给最年幼的鼠崽,经历了漫长心脏绞痛,老鼠最后死去。“用冷水毒性最大,我认为这种毒会刺激神经、肌肉兴奋,左司马伤势恶化也正是这个缘故。”
右司马昌尤向前
“紫苏茶的调配只有绿珠一人知道”他眼神一暗“听人说起,陈公重病时,曾服用了一碗绿珠亲手奉上的茶汤,之后就暴毙了。”
陈公宠爱绿珠,待她恩重如山,绿珠完全没有理由下毒害他,况且一个歌姬怎么懂得用毒?
这里面的因果,只能问问她本人了。
鄂君思忖
“传令下去,即刻包围陈公府捉拿绿珠!”
道路终点的陈公府正在举哀,素白莲花番,翻卷着黄表纸。府邸门口巨大香炉里翻卷着一层层灰烬,异乎寻常的沉默和哀孝氛围底下,掩藏着杀气。门吱呀一声开了,马车列列驶入然后又紧闭,诺大府门透露出肃杀之意。
玉茗楼是修建在陈府背后的山水别墅,是全府最高点可瞭望远方。暖香阁,以馨香入云而闻名于世,侍女玉儿微微阖上窗户,手在发抖,定了定神来到绿珠面前
“姑娘,熊敖公子回来的方向是东南面,似乎他找鄂君去了”
绿珠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烛光下,越姬面如美玉,一头乌黑如云头发,星眸微阖
“熊敖是再三请求鄂君捉拿流寇,为父报仇”
玉儿望着她
“那依姑娘看,鄂君会同意吗?”
“他已经正面击破了敌军主力,接下来只要悬赏捉拿统领就好了。鄂君也是这么答应着,他不会为此出动军队深入百越之地。也就是说只要莫干统领回到百越,熊敖绝无报仇可能!”
侍女想了想不由得脸红
“熊公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知道鄂君绝不答应出兵,听说不过恳请子皙交还铜录山驻军,自己主动请缨缉拿匪徒。”
绿珠转动着手里酒杯,殷红葡萄酒称着碧玉薄杯透出一层红光,冷笑起来“陈公究竟是谁害死的?鄂君一招借刀杀人,熊敖不是不明白,他恨鄂君比叛军更甚。。。请求交还军队为父报仇,蠢材一个。”
她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我不是没指望过他。熊敖胸襟狭隘,器量小,不是成大事之人。这点花花肠子连我都瞒不过,鄂君更是心知肚明,就是军队给他,熊敖孤注一掷也注定成不了事。”
玉儿凝视她良久,不言语。绿珠思量它事,无意间发觉侍女在看她“你怎么了”
“姑娘生的这样好模样,能弹又会唱,也懂得体恤下人。咱嫁一个好人,不去管这些权势斗争,好好过一世安稳日子不好?”
玉儿的话似乎深深触动了绿珠,她抱着双臂望着摇曳烛光
“这是越姬的命,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痛苦的活,我没有资格抱怨。”
“熊敖公子待姑娘那样珍重”玉儿脸微红“姑娘,你就不要算计他了”
“你懂什么”绿珠的脸冷了下来“他那点追女人的手段,骗骗少女就罢了。你给我记住!男人永远只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
侍女唯唯称是
突然桌上一顶金鹧鸪机关鸟发出声音,绿珠眉头一蹙“都这么晚了,玉儿快去看什么事?”
侍女应声,她来到一个紫檀香木阁前旋转一个玉蟾蜍,暗阁门开玉儿身影隐入黑暗。不一会儿,玉儿拿来一个金属圆筒,上面还沾着水渍。
“姑娘请看!”
拔出栓子,里面是一卷破布条,上面用炭火烧着一幅画:一只手伸进笼子掐住一只鸟的喉咙,快逃!落款是一只老鼠,寥寥数笔却非常生动形象。
熊敖车队在马路上粼粼驶过,城门洞开,外面就是楚军驻扎的地方。当古老木门关上的时候,他紧紧捏住手中竹简,眼睛中透出杀意。
杀死陈公的凶手不仅是卑贱越人奴隶,可以说鄂君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见死不救,蓄意纵容角色。他已经想清楚了,如果鄂君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他将前往朝歌面见楚王。无论如何,都要捉住杀死父亲的凶手!替父报仇。
这时候马匹突然急速停了下来,外面出来一阵阵喧哗,熊敖撩开帘子怒斥奴仆,突然他呆住了。原本龟歇在城门外的楚军突然有了动静,突然远方军队扬起一片大面积的尘土。
“这是怎么了?!”
老仆惊恐的说“恐公子触怒了鄂君,还是回去吧。”
熊敖压抑着内心无比的恐惧,浑身发抖。经过战场的历练,军队杀气腾腾、行动迅捷,几乎就像是一只强健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