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瓦松绿有效安抚住了躁动的心,不由得使人平心静气。不难猜出它是灵力道具,凌飞晴鼻端的尸臭被它驱散了个干净。
“我觉得和您的发坠很配,本来想换种方式悄悄送给您,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亚林口中的发坠指的是,凌飞晴的养父沉森赠予的那一个。
发坠链子太长了,赠送对象明显另有其人。
他不喜欢。
两个都不喜欢。
“谢谢您。”凌飞晴先是讶异又是感动,他将瓦松绿宝石握在手心,迟疑不决,“这个会不会很贵?”
“超级贵呢。”亚林佯怒,实则撒娇,“贵到需要花费您一整天的时间陪我。”
其实亚林已经三番五次地提出过请求:交往、邀约、赴宴。
现在这是,约会?
“啊……我……”
狗里狗气的恶魔眼里写满了卑微的“不要拒绝我”。
“好吧。”凌飞晴一边向前走和亚林拉开距离,一边左右寻找案发客房,但因愿望得以实现,他的脱离在亚林看来反倒多了一份不常见的含蓄的俏皮,“调查完毕之后,我们再另约时间吧?”
楼层已被城主下令封锁,任由两人放开手脚调查。至于房客的损失,虽然暂时是由晚玉城代偿,可一旦查出此事与恶魔药剂脱不了干系,恶魔需要付出的赔偿款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恶魔的药剂生意如火如荼,没必要为他们担心。
也没必要为他们喊冤。
不用分析化验成分,光看尸体怪异的死状,即可初步判断出药剂曾经在他身体内大显神通。
反手从腰包里摸出一把解剖刀,留取标本制作切片至今仍是凌飞晴唯一手段。凌飞晴一视同仁,各部位的切片公平公正地制作两份。
但另一份不是给亚林准备,而是送至悬苑作为证据留存。
恶魔的检验方法简单得多,亚林事先预备好了相应的药剂。他只需提取部分干涸的血液径直加入无色的药剂,不出半分钟,药剂的反应结果便告知了他答案。
无色的药剂中出现明显的分层:沉淀在试管底部的黑色大约只占十分之一,轻微摇晃试管,黑色部分粘稠地牢牢粘在底部丝毫不为所动;中间部分虽然依旧不变,试管壁却结上一层白霜,试管内部的液体温度急剧下降甚至出现凝华现象;一层浅浅的脓黄色漂浮着,油脂分层异常明显。
结果让亚林不得不收起轻浮暧昧,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地宣布一个遗憾的消息:“这是一种没有记录过的全新药剂。”
产生反应说明血液中存在药剂最基础的紫霞藤和夜羽花。
这两种植物在药剂中常常不会有任何功效,它更像是一种祈求仪式,祈求恶魔信仰的三圣贤之一的影保佑药剂制作顺利。
玄学也好,事实也罢,本该代表好运的植物此刻成了定罪的判决。
自觉无辜的亚林对同族没有半点包庇的心思,他迅速在心里列出怀疑名单,哪怕他的亲信与附庸也在其中。如果有需要,大义灭亲也在所不辞。
投机取巧却获利匪浅,他不反对,商人本质如此。但把主意瞄上反人道的禁区,自取其祸的蠢货而已。
两层皮肉黏连得难舍难分,剖开才能发现,内层的血肉不算凭空而生,而是借由内脏繁殖。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内脏里还躺着尚未分泌出去的黑色不明物质,一块一块像有自我意识的寄生虫。
刚刚重见天日时,黑色寄生虫还挣扎着想要四处逃散。但它们行动缓慢,且甫一离开寄生的肉块便急速衰败,最后化为蒸汽一般消散在空气。
消散,肉眼看不见可不能称之为消失。
看到陌生的物质,凌飞晴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没能及时收集到黑色寄生虫。他渐渐蹙起眉,又掏出一瓶粉末洒在黑色寄生虫消失的范围。
它们确实消失了:“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话锋一转,亚林捻起一块颅骨碎片,“但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颅骨破裂。”
那人太不小心,处处留痕,稍一调查不难知道他的身份。
“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床单上留下了人形血痕,“也许是他求救时从床上掉落的声音引来了周围的房客,见他痛苦不堪,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结束。”
凌飞晴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司命初衷并非出自善良的好意。相反,九成九是痛恨才对。
一生都在沉浸自己的压抑与辛劳的男人,不假思索地得出女人轻松的结论,轻描淡写地将另一性别的苦楚想当然地一笔带过。
由此掉入心怀叵测的陷阱。
阿改阿改,妄图改变的是性别。
阿改阿改,改换的是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