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无常抽了抽嘴角,试图找回一些场子,“我怎么也算你前辈,叫我小谢成何体统?”
“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这么讲的呀?”常喜乐歪头,她突然想到,“这么一说,你姓谢,又是个白无常,莫非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
呼之欲出的三个字还没出口,小谢就着急忙慌地请她住口:“那位老爷是个什么人物?你就别折我的寿了。”
“你还有寿可折么?”常喜乐好笑道,“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无常皱着眉毛,回忆道:“不记得了……就知道姓谢。”
这么多年,也没人喊过他的名字啊。当年给他祭拜的人早都死完了,他在人间没有后辈、也没进族谱。名字对他而言早就是个不重要的东西了。
“你可以找人给你取一个。”一直沉默的安平突然开口,“我的名字就是别人取的。”
“找谁?”无常问。
“……去寺庙里求一个吧,找大师给你赐名。”安平说不出让他找常喜乐的话,胡诌了一个方法。
“你还记得我是什么不?”无常又露出了个阴森的笑来,“真,是,找,死。”
“好了好了好了!”眼看两人又掐起来了,常喜乐连忙喊停,她对无常说,“小谢怎么了?显得多年轻呀!有种不忘初心的美!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赶明儿我这边完事了就找你报道,再见新同事——”
无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慢慢隐匿于黑暗之中了。
剩下一个安平靠在墙壁上和她对视着,他一直没有说话,可也没有离开。
常喜乐抬起手,安平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不知怎么的,常喜乐就想起那句话:一抬手,就知道有没有打过狗。
她没忍住笑了笑,冷静地用大拇指揩掉他嘴角剩余的血迹,问:“这么害怕做什么,怕我打你?”
安平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犹疑道:“你……不生我的气?”
常喜乐放下手,食指和拇指交错着捻了捻,她感受到指尖残留的余温。安平有温度,会呼吸,会流血。他分明是活着的。
可生死簿上却会有他的名字。
尽管刚才优先去救了多宝,常喜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你活着吗?安平。”她问。
安平点了点头。
“但你又死过?”常喜乐又问,从语言学角度来说,这两个问题分明是相斥的,不应该同时存在。
但安平又点了点头。
那个日期的确很微妙。常喜乐在看到那个日期的一瞬间就开始计算,生死簿上记载的安平死亡时间,和她第一次见到无常的日期一模一样。
尽管小谢已经说过,但常喜乐还是艰难地再次确认:“是为了我?”
安平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告诉她:“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下一秒,他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因为常喜乐突然流下的眼泪。
常喜乐的眼眶红了,她问:“痛吗?”
安平点点头,过了会儿,他又摇摇头。他有些惶惑地看着常喜乐,轻声问:“为什么要哭呢?”
眼前的这个人,他是怎样的人,经历过什么事,有没有爱过、恨过什么人,常喜乐对此一无所知。她曾经无数次想大声地质问他到底是谁,此刻却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是个为了自己死过一次的人。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下一秒,安平慢慢俯身,常喜乐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脸庞,瞳孔因为所视之物过近而开始虚焦。随着脸颊上传来湿润的感觉,常喜乐感觉到他正在轻轻吻去自己的泪痕。
安平身上的伤因为这动作剧烈地疼痛起来,使他呼吸间都泛着痛意。他叹息道:“别哭了……”
威瑟尔坐在椅子上,远远地望见这一幕,他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这小子……!”
一旁的杨姝不适时地惊呼道:“多宝醒了!你快去叫医生。”
威瑟尔闻言,又狠狠瞪了那无耻之徒一眼,才转身去叫了医生来查看病情。
“你不怕我吗?”安平又靠回墙上,还是不相信常喜乐就这么接受了自己非人的事实。他想她一定是受到太多惊吓,才一时忘记做出反应了。
常喜乐笑了一声,她掰着手指算起来:“通灵的室友、索命的恶鬼、勾魂的无常、讨封的黄鼠狼。”她眉眼弯弯地看向安平,说,“什么都怕,我早就被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