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间,只听嬴略瞥了一眼蒙恬方才放在蓝田玉案上的竹简,道,“这只是个标记机关的空壳子而已,真正的《天下之道》不是在元良手中吗?”
说着,她将手中的烛台递给蒙恬,自己伸手转动了一下那卷《天下之道》,只见室内主位后面原本悬挂着的一幅《逍遥游》帛画缓缓向上卷起,那幅帛画上鲲鹏的眼睛也是栩栩如生。
帛画向上卷起后,露出后面一堵光秃秃的白灰墙。
不对,也不算光秃秃,原来悬挂《逍遥游》帛画的位置一左一右分别出现一枚铜鱼和一枚铜鸟,都不大,一只手便能握住。
只见嬴略伸手摸向铜鱼,转了一圈,只听“轰隆”一声,光秃秃的白灰墙“裂”成了两扇门,原来这是一堵“夹”墙,两扇门打开,墙后面别有洞天,里面宛如一个方形的漆柜。
嬴略从蒙恬手中接过烛台,冲他挑眉道,“请吧。”
夹墙内光线十分晦暗,但是蒙恬仍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嬴略却秉烛站在夹墙外,跳跃的烛火映衬着她明暗莫辨的脸,“若我此时反悔了,元良就会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密道中了。”
蒙恬与她在一明一暗中相望,“公主不会这么做的。”
“你就对我这么自信?”
“我是对自己自信。”
嬴略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带着手中唯一的亮光走了进去,向下拉动夹墙内的铜鱼,示意蒙恬向下摇动他手边的辘轳一样的东西,而后两个人忽得觉得向下一沉,不多时,夹墙内装着两个人的“漆柜”又是猛地一沉停了下来。
蒙恬大约明白了这个“漆柜”的原理,这个漆柜就是吊着的水桶,而漆柜内的人就好比是水桶内的水,而后利用辘轳摇动来上下“汲水”。
那么同理,转动铜鸟,向上摇动辘轳,应该就可以到达二楼了。
不过,一定还有其他的机关巧思“减重”,要知道,“漆柜”内装了他和公主两个人,再加上“漆柜”本身的重量,可想而知会有多重,而他不仅能摇动辘轳使漆柜上下自如,而且并不怎么费力。
正思索间,嬴略已经转动铜鱼打开了门,轻声道,“密道到了。”
开门的一刹那,她熟稔地护持住了手中的烛火,随着一阵风冲击而来的是无边无垠的黑暗。
嬴略率先向前走去,在既定的位置点亮了隧道内第一盏长明的烛火,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
随着长遂逐渐被点亮,蒙恬这才发现原来每隔一段距离,隧道两边便有两盏烛台。
“人鱼出东海中,声如小儿啼,似人形,形如鳢,有四足,长尺余,不堪食,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此处的烛火和君父的丽山园地宫用的是同一种燃料,君父希望能以长明不灭的人鱼膏来为母亲照亮每次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前路。”
蒙恬看着那些逐一被点亮的烛台,忽然明白了嬴略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形神俱备的鲲鹏才能逍遥游于天地间。”
“元后与先主自大婚之后就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据闻是身体不好,所以才深居简出,先主为此特意在咸阳宫之北的长安邑修筑长安园,长安园风景秀丽、山水极佳,南通兴乐宫,北抵渭水,最适宜元后别居养病。谁成想是明修离宫,暗渡渭阳。”
蒙恬想到嬴略方才给他看的密道地图上终点是渭阳学宫,不解道,“只是为什么一定是渭阳学宫呢?”
嬴略故意咳了咳,回头附在蒙恬耳边神神秘秘道,“你或许听说过,渭阳学宫祭酒魏缭原来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蒙恬轻笑了笑,“这些话不过是捕风捉影罢的流言了,魏子学识渊博,虚怀若谷,不管是国尉一职还是渭阳学宫祭酒都是实至名归。”
嬴略却摆了摆手,“空穴未必不来风。天下那么多有识之士,怎么偏偏是魏子这匹千里马被我君父相中了呢。仕途之道,你比我更熟悉,没有伯乐引荐,即便是匹千里马,也只能像骡子一样终生累死累活地驾着盐车去爬太行山了。”
蒙恬想起了那位衣冠偶有滑稽一双嘴皮子却极其厉害的太史令茅焦,不正是因为受过元后引荐之恩才替故人之子屡屡解围吗?
“魏子可是我母亲的亲师兄,更是母亲少时在稷下学宫相依为命、长时携行周游列国的至交亲友,有母亲这个秦国王后在君父面前引荐,魏子怎么不算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呢?”
想起渭阳学宫中初次见到嬴略和魏缭相处的场景,蒙恬道,“所以魏子于公主而言亦师亦友?”
“说来,我少时因母亲的缘故也常往渭阳学宫去,魏子陪我的时间比母亲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