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听后久久不语,他不知道飞飞欲意何为,当日已做出决断,为何如今又不愿放手,他到底不该去汾阳,平白毁了宋离和她的好姻缘。
暖阁内炭火烧的正旺,熏的白莲靥生红晕,瞧来娇艳更甚,沈浪避开目光,淡淡道:“白姨想说什么?”他不相信白莲会如何好心。
屋内太热,白莲倒了杯茶缓缓喝着,听得沈浪此问,眼里带上一丝笑意,“这就看岳儿心里怎么想了,若是岳儿期待白姑娘同宋公子缔结良缘,我便有话说,若岳儿不在乎白姑娘幸福与否,那白姨无话可说。”瞧着沈浪攥紧的手指,她眉宇舒展,从心底绽出一抹笑容,一时间天地失色,百花齐放。
沈浪看着那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白姨又何必强人所难,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难道不是世间最大的不幸?”
白莲轻支螓首,悠悠道:“抛下一个一心一意爱自己的人,追逐一个注定没有几日活头的短折之人,瞧着他再一次倒在自己眼前,又是否幸呢?”
沈浪全身的力气被这句话抽走,呼吸一促,疲惫地靠回椅中,轻合上眼帘,遮住满腔痛苦,那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当然希望她一生幸福。
白莲看着他泛着青紫的指尖再道:“岳儿,你大可自私些,同她成了这桩好事,如此,至少你再无遗憾,而她也如愿做了你夫人。”美艳的女子亲启娇唇,继续道:“岳儿,这世上多少人想做你夫人,你又何必自苦。”
沈浪紧闭双眼,是啊,娶了她又有什么不好,她曾说过,他活一日她就爱一日,他也说过活一日就陪她一日,可他看到了她同宋离四目相携的情景,如花美眷,羡煞旁人。那是他在那些信函里不曾窥到的柔情,她本可以同宋离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何必在他这里跌个大跟头。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同她便是成了亲,往后她再同旁人缔结姻缘,旁人也只会赞她情深意重,如此一来,你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你自己,岂不是两全其美。”白莲继续用言语激他。
“这些都是沈浪自己的事,就不劳烦白姨操心了。”沈浪不愿再聊,起身离开。
一场相谈不欢而散,沈浪身心俱疲,揉着额角走回小院,一觉睡了好几天,吓得白凤差点从月子房跑出去质问白莲,幸好彩月拦住她,说他只是太累了,休息两日就会醒。
第四日早上,沈浪昏昏沉沉醒来,头疼欲裂,身子也疲累得很,窝在床上缓了十几息才清醒些,撑着手臂起身时突然触到一节莹白的手腕,他无奈一笑:“彩月,你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睡在我身边。”说着缓缓坐起来。
那莹白的手臂顺着他的动作攀上来,沈浪一惊猛的往后退了退,直到抵在墙壁方才停下,冷冷道:“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彩月呢?”
莹白的身躯拥被坐起,清绝的女子似山花绽放,夺目璀璨,皓腕轻抬,轻掩娇唇打了个哈欠,“我不该睡这里吗?”嗓音带着慵懒和微微的沙哑。
沈浪再是没经历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惨白,眸光闪了闪,再忍耐不住,俯身呕出一口又一口黑血,侵入骨髓的寒已经让他忘却了疼痛的滋味,此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久别的疼,那疼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在他四肢五脏内游走,叫他再一次体会到常人的痛。
白莲膝行到他身边扶起他,手指落到他胸口处,以肌肤为鼓轻轻弹奏着,心腔内的蛊王顺应着她的手指在他体内游走着,驱散那些叫沈浪讶异的疼痛。
一个周天游走完,蛊王回到沈浪心腔内沉睡,沈浪挥开白莲轻拭他嘴角的手,沉声道:“为什么?”
白莲知道他此时恨极了自己,也不同他生气,起身缓缓落到地上,坐起时嘴角溢出一丝轻哼,定了定身子拾起衣裳披到身上。
沈浪本已平静的心因为那声轻哼再次被搅乱,人到底要将经历多少痛苦,才能彻彻底底的死去?沈浪抬眸看着床前仪态万千的林中仙,他到底有多好,好到让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做出这样的事。
白莲知道沈浪在看着自己,嘴角扬起一抹绝美的笑,慢慢将衣服穿好,一点点将衣服上的褶子抹平,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昨夜数次没了声息,蛊王也没办法替你续上气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她转头看向沈浪,“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旁人,我也不会逼你同我成亲,你就当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忘记了。”
“彩月呢?”往日都是彩月守在他床边,“你把她怎么了?”
白莲复又坐到床边,“你倒真把自己当她长辈了,时时刻刻不忘念着她,放心。”她伸手擦去沈浪胸口沾染的一丝血痕,“她没事,你睡了四天,她一直守着你,昨日累晕了过去,我叫人把她送回房里,给她点了一柱安神香,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会醒。”说着反手捉住沈浪冰冷的手指,“别这样看我,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难道真会杀了她?”
“我叫人准备汤药,你再睡会,用完药膳,泡个药浴。”白莲松开沈浪起身离开。
沈浪木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霎时颓然倒下,他从来智计百出,此时却彻底没了法子,他和白莲有了夫妻之实,事实就是事实,又如何当作梦境,手下的被褥寸寸裂开,似他这个人般再拼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