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双手敷上一层冰霜,包裹住内里血肉,不多时一条条微不可见的蛊虫涌出,修补着残破的双手,一丝丝血肉飞速生长出来,呼吸间双手已完美如初。沈浪仔细检查着身上,确认没有一丝纰漏,体内寒气溢出,衣衫上的血渍化作冰晶掉落,手臂一挥,地上血痕、抓痕瞬间消失,一切如旧,瞧不出半分异常。
做完这一切,沈浪打开屋门走了回去,夜色如墨,耳尖一动,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浪想了想,忙走进隔壁一间屋子,进门才知是间书房,他踱步过去,桌上放着一幅少女戏蝶,看得出作画人画技稚嫩,很多地方不够精细,画中少女瞧着倒分外眼熟。
下一瞬,屋门被大力推开,沈浪回头看去,画中人出现在眼前,娇俏可爱,因着走的急,脸上红扑扑的,更添了丝天真烂漫。
少女瞧着他小嘴一撇,眼泪滚落,“先生,你要吓死月儿吗?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睡过去。”说着如炮弹般弹进沈浪怀里。
沈浪忙伸手揽住她,想来这就是飞飞提到的义妹彩月了,果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沈浪摸摸小姑娘发髻,将人拉出怀抱,嘴角噙着笑,“我没事,别担心。”
彩月狠狠瞪着他,“哼,哪里好了,都睡了十几天了。”见沈浪只看着她,没半句训斥,沮丧道:“看来先生又忘了我们。”小姑娘叹息一声,转身从书架上抱出厚厚一摞书,抽出最上面的三本递给沈浪,“这些都是先生的过去。”
沈浪看着那几本书,每一本都很薄,原来他前半生如此乏味,仅三本薄册便书写完。沈浪摇摇头,将书册放回书架上,“不需要了,我的过去,飞飞已经同我讲过,”他看向剩余那些书籍,“飞飞没说的,我也不需要知道。”
彩月目光微闪,“先生同她说过话了?”见沈浪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突然想起他上次去汾阳城时的情形,小姑娘福至心灵,“所以先生又接纳她了,是不是?哪怕她伤害了你那么多次,你还是要同她在一起,是不是?那我呢,先生又要抛下月儿了,是不是?”
“飞飞说你是我妹妹,”沈浪抬手擦去小姑娘脸上泪痕,“我既然认你做了妹妹,自然不会丢下你,不要你,”脸上泪水越擦越多,沈浪无奈瞧着小姑娘,叹口气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我不会不要月儿,月儿是个好孩子,哥哥怎么舍得不要月儿呢?”
彩月听着那声“月儿”,哭的越发厉害,如今的先生确实不记得她,他从来不会喊她“月儿”,也不会自称“哥哥”,小姑娘委屈的要死,不过出去一会,又叫白飞飞钻了空子,“你别听白飞飞的话,她最喜欢骗人了,她骗了你好多次,谁知道这次又编了什么坏话来哄你,你过几天就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到时候再做决定嘛。”
沈浪拍拍小姑娘,“月儿,她是我认定的姑娘,醒来看到她的那一瞬,我心里很欢喜,所以别苛责她,她只是太喜欢我了,所以才会做出错误决定。”见彩月依旧气鼓鼓不说话,沈浪捏捏小姑娘脸颊,“我是不是月儿的哥哥?”
彩月不情不愿点点头,沈浪复又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这就是了,我是你哥哥,她呢,早晚会是你嫂嫂,你是个好孩子,别叫哥哥难做,嗯?”
“嫂嫂?”多么刺耳的称呼,彩月紧咬牙关,强忍住骂人冲动,紧紧搂住沈浪,将脸埋在他怀里,心底全是苦涩,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一点也不想做他妹妹,她不要什么嫂嫂,我想做你的妻子啊,彩月在心底无声呐喊。
沈浪心下一紧,猛然想起飞飞说的事,不动声色间拉开彩月,“月儿,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
少女心思敏感,察觉到沈浪避让,主动往后退了退,收敛心神如常道:“白飞飞没去吃饭,我来叫她,进屋见她睡着,知道你醒了,过来看看。”叭叭一顿说完,冷着脸又道:“哼,手给我。”强硬抓过沈浪手腕,摸上他的脉搏,越诊眉头皱的越紧,疑惑道:“奇怪,蛊王怎么没反应,你对它做了什么?”
察觉到不对劲,小姑娘一把抓过沈浪,靠近沈浪胸口,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着,蛊王没动静,又抬手敲出几个音律,蛊王依旧没有反应,小姑娘终于急了,厉声吼道:“你疯了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蛊王活,宿主活,蛊王死,宿主死,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蛊虫却没了声息,这绝对不可能,她再顾不得情情爱爱,从小包里掏出一个陶瓶,取出内里的蛊虫,就要送进沈浪身体,去唤醒蛊王。
沈浪一直随她动作,此时一把按住她,双眸中满是决绝,语气轻柔和缓,叫彩月冷入脊髓,“彩月,我不想再做个无知无觉,连爱都不能爱的活死人了,”他收起蛊虫,放回彩月腰包里,“我现在很好,它暂时睡着了,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彩月扯过他的手臂,拉开蜷缩着的手指,“这是什么,真没事你怎么会调动生蛊?”她摸上那新生的皮肤,“你会死的,你差点死了,差点就死了!”她死命撕打着沈浪,一想到沈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苦苦挣扎,她就怕的要死。
“彩月,彩月!”沈浪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我真的没事,我还没同你好好道别,我不会叫自己随便死去,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只是手指破了,真的,你难道不相信先生?”
她的先生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她当然相信他,可是那些痛苦,那些伤痕,他明明可以不用受的,彩月恨得要死,恨不得替他受了那些罪,叫她的先生康健如夕。
彩月安静下来,沈浪疲惫坐下去,脑海一抽一抽,剧烈跳动着,喉间泛上一阵恶心,那是刚才他快速调动记忆导致的,彩月走到案几旁调了杯蜂蜜水端过来,“喝点吧。”语气冷淡疏离。
沈浪知道她还在生气,接过杯子小口慢饮,抚平那阵干呕,“还生气呢?”起身又调了杯蜂蜜水喝下,沈浪转身捏捏小姑娘气成河豚的小脸,“再气就炸了。”
彩月倔强立在桌边,不声不响,沈浪知道这是气狠了,怕她气出个好歹,连连讨饶,“好了,这次是先生错了,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我们家彩月的,叫喝药喝药,叫喝水喝水,要是违背了……”
“谁要你听我的?”小姑娘终于有了反应,“你哪次听我的?哼!”冷哼一声撞开沈浪,跑出屋门。
“彩月,你去哪里?”沈浪追出门去。
“煎药!”一声怒吼传来,沈浪无声一笑,果然是个面热心更暖的小姑娘。转到隔壁卧房,飞飞还在睡,沈浪怕她错过晚饭,饿坏肚子,抬手解开她身上穴道,“飞飞,飞飞,醒醒,醒醒?”
白飞飞朦胧着双眼,瞧着沈浪,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睡在床上,“先去吃晚饭,吃完再睡,嗯!”沈浪抬手替她把碎发理到耳后,扶着人坐起来。
直到站在地上,白飞飞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想起睡前沈大哥答应不赶她走了,沈大哥接纳她了,沈大哥答应和她相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眼前替她打理发丝的男子,白飞飞像是在做梦,忍不住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手下是带着寒气的肌肤,她又反手掐了自己一把,很疼,是真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沈大哥!”
沈浪摸摸她身上衣服,有些单薄,拿过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好了,去吃饭吧。”说完牵着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