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彩月同唐乐奔上前扶住他,“先生,别动怒,你不能动怒的,平心静气,”彩月从腰包里掏出一瓶药丸,从桌上端来一碗冷水,把药倒进去,清水瞬间化作漆黑的药汁,满室苦味飘荡,端到他嘴边,劝道:“喝下去,快喝下去。”
阿桃颤抖着推开那碗药,他不想喝药,他对这些药已经厌恶到看到都觉恶心,轻笑了一声,“我没事,一会就好了,不用喝药。”
“呕!”小宫女再忍不了这满室的苦臭味,提着裙角跑了出去,下一瞬,江廉和庆宁也跑了出去,太苦了,苦得叫人想哭,锦衣卫里一个年纪较小的咬着牙忍下反胃,抬手擦了擦眼泪。
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闻着这药味,细细分辨着其中药材,越闻脸拉的越长,这哪是药,这分明是要人命的剧毒,简直汇聚了天下至毒之物。
阿桃强迫自己忘记那只手,平复着翻滚的思绪,体内真气游走四肢,复又回到心口处,安抚着狂跳的东西,几息后挣开唐乐搀扶的手腕,“你看,我没事了。”
彩月不可置信的握住他手腕,果然躁动的蛊王安静了下来,“先生你怎么做到的?”
王大人上前,接过那碗苦涩的药汁,凑近闻了闻,一股苦涩之味直冲天灵盖,熏的他两眼通红,脑子发晕,四肢无力,对人世生出一股厌弃之感,缓了数息,终于恢复过来,抬手道:“姑娘这药方能否割爱卖给在下?”
若能把这药方带回去,以后审讯犯人可就简单了,一碗汤药端进来,心智不坚的,只怕立马便招了,心智坚定的,一碗灌下去,不信不动容,想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彩月,这姑娘是个厉害角色,竟能做出这么一碗药,果然是杀人于无形。
彩月面色一寒,又惧怕他的威势,沉声道:“大人家里也有人病体垂危吗?治病看人须得对症下药,不能乱吃的。”
纵是王大人这般面黑心更黑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给犯人灌这药,这世上,谁能面无表情灌下这么苦的药,难怪阿桃宁死不喝,换做是他也喝不下去。
看来这药很珍贵,阿桃端回药碗,手腕一动,药汁与水分离,凝聚成一小团药液,从彩月手里拿回瓶子装进去,“这药想来颇费时间,姑娘别浪费了,留给有需要的人。”
唐乐忍了忍,解释道:“先生,这药除了你,没人喝得下去。”推回他手上,“你带着,以防万一。”如今皇城锦衣卫在,他们绝对带不走先生,只能另想他法了。想到以后,看了眼王大人,推了推彩月,“大人看上这药方,是小人们的福气,彩月,你还不给大人默来。”
彩月咬着牙走到案桌旁,抬笔写出药方,不情不愿递给王大人,王大人接过一看,眉头一跳,“你确定这药方能救人?”便是他这般粗鲁武夫也知这里面许多东西是毒非药。老大夫也悄悄凑上来瞟了一眼,看完惊得直摇头。
“你!”彩月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制蛊的手艺,其二自然是她制药制毒的能力,见王大人质疑她,怒道:“大人若不信,便还给民女。”
好烈的女子,好爆的脾气,王大人抬头细细打量着她,若不是公务在身,少不得要尝一尝这胭脂虎的滋味。
阿桃垂眸,拦在彩月身前,“王大人,想必公主等急了,我们走吧。”手上用力把人推到唐乐身边,“彩月姑娘、唐乐公子,保重!”
唐乐压下心底厌恶,把彩月拉到身后,“先生,我们会保重,先生也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解下彩月腰间小包,又解下背上包袱,一并递给阿桃,“出门在外,金银开路,先生带上吧。”
“我不需要。”阿桃摇头,“缺什么,大少爷会准备。”
王大人眉心一跳,忍不住腹谤:这江家是请了个护卫,还是请了尊大佛?不知是何方神圣,连江清那老狐狸都对他恭恭敬敬,难道是京里哪位大人物流落民间的儿子?
“这……好吧!”唐乐眉心一跳,收了回去,果然是天生的大侠命,走到哪里都有人鞍前马后伺候着。想到什么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份婚书递给他,“这是你同白姑娘的婚书,婚事作罢,婚约便也无须留下,先生留一份吧。”
阿桃退了一步,摇头拒绝:“我不是你们的先生,这婚书我不能拿。”说着看了床上女子一眼,于阿桃而言,这一走也许便是永别,将三人容貌仔细记在心里,跟着王大人出了门,院子里,庆宁正低头嗅着香膏,见阿桃出来,又欢欢喜喜跑上前,这次不敢再抱他,怕一抱又把人气的吐血,隔着一尺远轻声道:“阿桃,走吧!”
阿桃避开她走到江廉身后,“少爷!”
江廉恨不得叫他一声少爷,袖子一甩,怒道:“走吧!”
“沈大哥?”屋内,白飞飞从睡梦中惊醒,惊叫着坐起来,“沈大哥?”转头寻人,哪里有沈大哥,“沈大哥人呢?”她望向彩月和唐乐,她记得她找到沈大哥了。
彩月刚目送先生离开,闻言擦着眼泪回头,“走了!”
“走了?”白飞飞怔怔看着她,“走去哪里?”他怎么能走,她在这里,他要走去哪里?
彩月一想到先生因为他们受制于人便气的肝疼,朝白飞飞怒吼道:“要不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先生怎么会离开唐家堡,被那个恶女人缠上,现在好了,他又要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白飞飞茫然起身,看着唐乐,“什么恶女人?白莲来了?她又来了?”
提前白莲,彩月一腔怒火突然消失,冷冷道:“我倒盼着她来呢,我倒想看看,现下她敢不敢抢人?”抬头瞧着白飞飞,眸中溢出恶毒的笑,“白飞飞,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江湖女子,如今,金尊玉贵的天家公主看上先生,你争得过吗?”
白飞飞恍惚着坐了回去,天家公主?颤声道:“沈……沈大哥不会娶她的,沈大哥说过,他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说着撑着床沿起身,“我要去找他,我去找他,我才是他的妻子,公主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成婚了。”
“你只是先生的未婚妻子,你们没有拜堂,没有洞房。”看着白飞飞痛苦,彩月心里快意极了,“你现在又想起先生不会娶不爱的女子了,早干什么去了?”她推开白飞飞,“怎么,你的好姐姐被你吃了?你为了你的好姐姐伤害先生一次又一次,现在想起先生不愿意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白飞飞竟然知道先生不愿娶不爱的女子。”
“好了,彩月。”唐乐拉住彩月,从包袱里取出一份婚书递给她,“白姑娘,这是你同先生的婚书,我请县丞大人销了婚约,先生那份他毁了,这一份你留着。既然婚事作罢,你便回汾阳去,别再靠近先生,他忘了你,也忘了我们,”想到他临走时脸上的空无,心中一痛,眼里升起薄雾,“先生他……谁也不要了,谁也不要了,你别再打扰他,叫他最后一程走的松快些。”
“谁也不要了?”白飞飞一瞬间脑中空空,心中那个大口子又出现了,吹得她遍体生寒,“沈大哥?”她凄然泪下,追了出去。
“白飞飞?”衣袖划过彩月伸出的手指,飘然远去,她抬脚狠狠踢下了墙角,骂出几句苗话。
唐乐揉着额头又气又烦,撕了婚书丢到一旁,拉起抱着脚叫唤的彩月,“走吧。”毕竟是先生曾经的未婚妻,是好是歹,总得把人安安稳稳送回汾阳。